【時事想想】誰的社運?無所不在與被迫不在的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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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2013年公民運動的風起雲湧,我們經歷了大埔案、華光社區與文林苑的土地徵收爭議,我們也穿梭而過了關於媒體壟斷、服貿黑箱、核四與洪仲丘的場合,這些運動的本質直指公民社會的核心價值,以一己之力悍衛所深信的價值—那些不被國家發展的神話,經濟成長的迷思所魅惑的信念—,但於民主的認識仍模糊的台灣社會而言,若能夠有系統化的組織集結帶領,也許我們不再僅只羞澀的上街呼喊,而更能夠感到一種難以言明的共同體快感,正所謂追求的快樂,過程遠比實際獲得公共政策的嘉惠來的美妙。

然而在運動的修辭上,我們該稱之為社會運動、學生運動,還是以公民運動來作為普遍性的指稱呢?事實上,在難以概念化社會運動的困境中,也透露出台灣社會慣常性的思考模式與價值選擇——定義與歸類——作為扮演接觸與認識他者的方式,也是一種捷徑。

在修辭上的爭霸過程,共同體的想像不斷重新洗牌,這是一場誰的運動?是檯面上的青年領袖?還是指的是默默的在網路上以書寫作為倡導的參與形式,以鍵盤代替肉身近搏的我們呢?另一方面,這是異性戀秩序底下的運動?還是超越性別認同的公民運動?

會有這番不斷質問出自日前聯合晚報一則《燃燒吧!熱情社運圈不能說的秘密》報導中,所隱喻與昭示的文化霸權。該篇報導主旨在於控訴,或是溫和的說,描述青年運動領袖所散發的魅力吸引了同樣年輕貌美的女性,前僕後繼的追隨神話的英雄。如同莫札特歌劇《魔笛》的劇情,王子與公主一同通過了水與火的試煉(隱含歷經了生與死)終至獲得美好的幸福愛情;又如同但丁神曲中的愛人Beatrice帶領主角從煉獄從回天堂般,令人對重生後的愛情滿是向往。

但今天無論學運成員如何風花雪月,男女之間如何惺惺相惜,如何穿越荊棘的荒野一起朝暗夜投擲火焰,也如何徘徊於死亡的幽谷而淬鍊出情與愛,我們必須想想,這樣的寫作格式,同樣也一體適用各種社會群體,也就是說他所隱含的獵奇特質如同手法熟練的裁縫師,分毫不差的將各事各物應用於格式化的寫作使其奇觀化與標籤化。

舉例來說,假設套用在《喇舌吧!國際禮儀下新聞圈不能說的祕密》、《燒毀吧!被網羅的教友圈不能說的祕密》的主題,我想結論同樣被過度簡化為兩個選項,只有道德光譜中的兩個極端—非善即是罪惡。而這也是新聞寫作不得不為的結論底下遂生的危機。

所以我們大感驚訝,原來「反動的修辭」在台灣所發展出的本土修辭學,只要奇觀化,只要表徵化,我們就可以以符號意義取代生活經驗,同時這種去脈絡化與去個人化的書寫,同時可以印象般的認識,移轉閱聽人的對本質的認知。這種論述結構彷彿可以更快餵養閱聽眾對八卦的渴求,也可更有效率瓦解進步的一方,原來不必費力的進行理念與價值的鬥爭,也省去破壞性的論述工程,只要把對方貼上情慾的貼紙,製造「矮額,你看社運成員都這樣」的氛圍就可收工回家了。

回到是誰的社運的質問,各種議題的社運場合中,以該文的敘述而言,彷彿這是一場被學生領袖綁架的運動,也是由異性戀所把持的意見論述場域。羅蘭.巴特指出,先入為主是想像出來的,即便未曾見面,但藉由想像就可以說出某人的特徵,而這種想像是根據對他者的文件記載,或是是否符合我者對他們期待的模樣而來——這份想像扎根於母體(matrix)的生命經驗——這也是傳統下所預設的優先性,只有學生才有空閒與熱情持續的參與,也只有異性戀才是社會組成的既有秩序,我們此曾在,卻又被迫不曾在。

對於其他熱切關心社會議題的行動者而言,這樣的書寫格式令人感到一種流離失所的感受,也是霍爾所說的「遠的能夠見流亡和失去的感覺,近的能夠了解總是延遲到來的謎」。然而,不管我們經歷了哪些,這些都被時代掩蓋過去。好吧,也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只能詼諧的感謝媒體幫社運團體招募新成員吧。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