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想想】黃家夜總會的面試

待業許久的小王收到了一份來自政府單位的奇怪面試通知，告訴他「天賜良機，切勿錯過」。在這人民生活痛苦、青年就業困難、經建會主委又不肯為此真的自殺謝罪的秋天，他決定前往一試。

那個面試的場所在貢寮的海邊、龐大的圍阻體裡面。他把面試通知交給了保全，保全就帶他坐上了一台神秘電梯，直通地下深處。(好吧，我知道到目前為止，擺明都是在抄MIB的場景)

在短暫的等候以後，戴著墨鏡的面試官出現了：

「恭喜你，這場雖然號稱面試，可是我們早就已經錄取你了。不按照程序做事，是我們這個地方的固有風格。」面試官抓起他的手拍了拍，臉上卻沒有相應的熱情。

「呃，是，這位老兄，您怎麼稱呼？」小王有點驚愕，還沒有回過神來。

「你可以叫我K（怎麼辦還是MIB的梗，但你也可以故作有氣質地以為是卡夫卡），但是這裡不會有H、I、J或L、M、N，只有新K、老K、LKK。」

「好的，K兄，雖然我知道它還沒啟用，可是到這底下來面試總是感覺怪怪的。以後運轉了，你們還會在這裡辦公嗎？」小王下意識地摸了摸胯下。

「之後我們會換地方啦，譬如說可以考慮租用某個宗教名山的場地，那邊可以設連鎖咖啡店，又可以辦VIP時尚趴，設備不錯，負責人又開明，還在電視台主持節目，節目內容好像是教法語的。」K一派輕鬆地說。

「這到底是什麼單位呢？」

「是這樣的，我們這個單位新成立不久，因為某個事件，所以我們得從地上跑到地下來，目前新的名稱也還沒決定，只好借用那個事件的名稱，在官方文件裡面暫稱『特他61』。另外我們主管姓黃，大老闆人稱騜，所以你也可以叫它『黃／騜家夜總會』，以彰顯我們的特務性質。」

「那業務又是什麼？」

「簡單來說，經過了監聽風暴，政府覺得這些東聽西聽亂聽一氣才會出包，可是又怎麼能夠放棄監聽呢？於是把所有負責非法監聽的單位通通整合在一起，成立一個超級非法監聽單位，造就了今天的新局面。」

「為什麼會找上我？」

「之前你參加了一些公職考試，我們透過科學方法，篩選出你是最適合的人。」

「我參加的明明是司法官考試，怎麼會被你們叫來面試？」

K拿出了一個檔案夾，打開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

「這是你的考卷。你看，你憲法跟刑事訴訟法考得特別差，這樣還有臉來考？可見你對司法工作的認知與我們相近。另外，我們有夾一些特定的題目進去，測驗你的性向，這方面你又特別傑出。」話說到一半，K又翻了一頁。

「譬如說這題國文填空，你寫：做國家元首的人『監』聽則明。別人會把這個當作錯字，但是我們從中看到你的潛力以及潛意識，這是一種Freudian slip。」

「還有，這題問答，你最喜歡的作家是----余光中，證實你的道德感與格調跟我們單位要求的也是一致。」

「亂說，怎麼這樣就可以斷定？」

「是嗎？那我再做個小測驗：09xxxxxxxx，這是誰的號碼？」

「這是我媽。」

「錯了，這明明是你家隔壁老李他太太。」

「啊我記錯了，那個電話撥了以後就會自己『嗶』一聲然後斷掉，所以那之後我就沒再打了。」

面試官沉默地盯著小王的臉幾秒鐘後才開口：「…你覺得這能說服任何人嗎？」

「不能。」小王兩手一攤。

「看吧，說謊不打草稿、把大家當白痴，這分明是我們的同路人呀。看你骨格精奇，真是萬中選一的奇才呀。」

「可是我沒有經驗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

「這你不用擔心太多。之前在你無意之中，在托福補習班做了一些聽寫的模擬考，我們趁機會插了一些測驗進去，像是某個反對黨立委的錄音，他的口齒一向是著名地不太清楚，語音辨識系統的成效用在他身上也不太好，結果你居然辨識度可以達到90%，超越了電腦，這成就簡直可比擬棋王打敗了深藍，大雄壓倒了小叮噹。」

「我想做法官呀！」小王無奈地說。

「你去跟好人說。」K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說明他的意志是不可違背的，只差沒幫小王上手銬了。

「那麼多神秘單位，至少我可以選吧？我可以去神盾局嗎？」小王露出妥協的神色，但還想要做最後的抵抗。

「有人也稱呼我們為五毛局。毛盾大對決，最近不是正熱門嗎？」

「你落伍了，現在大家都在看半澤直樹。」小王譏諷地說。

「我建議你不要對未來的長官這樣說話。」雖然好像沒有看過，但是K卻真實表露出劇裡長官的表情，小王打了個冷顫。

顧念到外頭工作確實並不好找，再加上這場所與人獨有的壓迫力道，小王決定接受這份工作。他在合約上面簽了字以後，K恢復了和緩的神色：「我帶你到處看看吧，雖然說是暫時的，也還是要待上好一陣子。」

經過長廊，小王的視線停留在一個鳥類的石雕像前。K看見了，對他說：

「這是本單位的吉祥物，夜鷺，提醒大家，夜路走多了會碰到鬼。」

「所以意思是說以後都要依法辦案了嗎？」

「不是。意思是說，直接做鬼，就不用怕走夜路了。」

小王又打了個冷顫。

走到長廊的盡頭，是大理石裝飾的房間。

「我們特地在此為大老闆設了一個辦公室，他也因此龍心大悅，勒石為文，門口旁邊這個碑文，你要好好記得。同樣的字樣，也會印在你未來的證件背面。」K說。

小王瞇著眼，默讀了石碑上的字：

「騜室銘

山不在高，有騜室名；

案不在深，有聽則靈。

斯是陋事，惟吾能聽。

台灣上街綠，家裡有美青，

只好來這裡，往來皆家丁。

可以調檔案、call金金，

無雜訊之亂耳，無證據之勞形，

左打在野黨，右踢小金瓶，

吳生雲：Why don't we go?」

這一刻，看見了權力並不文雅卻十足強悍的面貌，小王發自內心地讚嘆了。

「終究我會愛上這個工作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