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論劍】總統的失算和台灣的福氣－民進黨兩岸戰略系列九

「廣大興28號」漁船遭菲國公務船射擊事件，菲方公布調查報告，建議菲檢方以殺人罪起訴，而非「防衛過當」過失致死‭ ‬；馬尼拉經濟文化辦事處理事主席培瑞斯以菲國總統代表身分來台公開向洪家屬道歉，並提具體賠償，延燒三個月的案子可望落幕；同時，台菲將進一步進行相關的漁業會談，並簽署具法律拘束力的漁業協議，處理漁民在台菲重疊專屬經濟海域作業安全與權益問題。

菲律賓扣押、洗劫臺灣漁船，凌虐、殺害船員的事件幾十年來持續不斷，漁業署統計單單從1990年至2012年，菲律賓就共扣留了108艘臺灣漁船。但歷經兩蔣、李登輝、陳水扁共五位總統向菲交涉結果，不論是個案的法律追究賠償或通案性的漁業協議、海域劃界都沒什麼進展。如今，竟能一舉突破，真不簡單。

才在廣大興事件落幕之前不久，台日4月10日簽訂漁業協議，也使台日40年持續不斷的釣魚台爭端和歷時17年的漁業談判有了重大突破，日本甚至在共漁區的劃界上做了台灣沒有預期到的讓步，真是好事成雙。

馬總統7日接見日本人士說台日關係在他執政這5年來達到40年來最好的階段，雙方不但簽署打工度假協定、相互承認駕駛執照、在日本札幌設辦事處、松山機場和羽田機場直航等，並在今年簽署台日漁業協議，這在彼此的經貿及漁業關係上都是歷史性的里程碑。

無論如何，對日、菲關係的突破的確是民意滿意度長期在10%出頭徘徊的馬總統最能拿得出來的成績了。不過，他進一步說都是因為他上台以來外交和兩岸政策正確，去年又提出「東海和平倡議」所創造出來的效果，這就離譜了。

首先，他的「東海和平倡議」是對的，但卻一點也不是和日、菲兩國關係提昇的關鍵；至於他上台以後的對外政策，菲、日和兩國關係密切的美國來說是憂喜皆俱：喜的是結束了陳水扁時代令他們提心吊膽的冒的烽火進外交，憂的是在蘇起主導下強烈的「棄美」色彩（【華山論劍】蘇起的信仰：美國棄台論‭___‬民進黨兩岸戰略系列五）。

另外，前國務卿萊斯就一直抱著這樣的質疑。事實上，馬上台後日本的態度是這樣的：認為馬親中遠日甚至反日而耿耿於懷；但在國際政治格局和台灣民間友日的氣氛下加強友台政策。

馬上台後戰略觀和蘇起、連戰一樣，都認為在霸權轉移的格局下，台灣參與國際社會必須放棄過去尋求美國等國家幫忙的「國際途徑」，要改變成凡事必須先和北京協商的「北京途徑」，在過程中甚至在資訊上都要排除美國的分享。

三人都顕然認為，中國既然巍巍崛起，台灣若得北京歡心，北京將協助台灣在國際外交上突破；否則，如得罪北京，北京反應將非常不理性，而台灣的外交空間將進一步被緊縮。

這想法有一個盲點，那就是誤認為台灣先天或法理條件上到處都有重大缺陷，以致於沒有足夠的條件參與國際社會，所以要北京替台灣向美國等國際社會說項，讓台灣被破格而被國際社會接納；事實上並非如此，台灣參與國際的問題是權力政治問題，而非台灣先天或法理條件問題；也就是唯一的阻礙是龐然巨國政府北京政府阻擋的問題。

中國是崛起的龐然巨國，在國際上有強大的影響力，台灣完全不顧慮到北京立場，的確會反而帶來外交空間的緊縮，2003~2007之間，台灣就經歷了一連串這樣的遭遇，烽火外交和公投都被美國強力打壓；但任何大國－縱使世界霸權美國－都不可能事事隨心所欲，因此小國利益和大國不一致時，雖一定使大國不高興，卻也不是沒有突破的空間。如今台日、台菲漁業問題上的突破就都是這樣得來的。

先談看台日簽漁業協議。

依中國學者的看法，北京如堅守教條主義的話，無論從「一中原則」或從「民族主義」，乃至「權力博奕」的角度來看台日簽漁業協議都犯了嚴重的禁忌：

「一中原則」方面：北京認為台灣是「地方政府」，所以北京不容台灣「單方面」與他國處理涉及主權領土問題；

「民族主義」方面：北京認為聯手抗日保釣魚台主權，是兩岸中華民族的共同使命，台灣不能私自和日本講和以漁權換主權，變成大陸單獨面對日本；

「權力博奕」方面：突破島鍊封鎖是當前中國成為海權大國大戰略的當前階段性目標，台日在釣魚台的合作成為中國實踐這一個階段性目標的重大障礙。

北京如堅守教條主義，台日簽漁業協議犯了三項中國禁忌，未來的台菲簽漁業協議乃至今年剛換約的「台菲刑事司法互助協定」也完全一樣。

無論如何，這些協議不但都不是北京幫忙下簽成的，約簽成雖對台灣漁民是正面的，但反而都令北京非常不高興，因此如要說北京有什麼值得肯定，那是北京只說密切關注而沒有強烈不理性地譴責反彈。

於是，我們發現，台日、台菲間外交的突破，不只不是因為局勢發展依馬、蘇、連三人在戰略上的高瞻遠矚而來的，反而是發生在他們的戰略想定完全落空的情境之下。台灣居然這種情形之下得福，真是謝天謝地，那麼台灣會永遠這樣幸運嗎‭?‬又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結果‭?‬這悠關未來戰略擬訂，得好好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