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想想】越南二二八的啟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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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越南淪為蔣介石政權的殖民地，胡志明只好忍辱負重，表面上不與蔣介石發生衝突，私底下則以苦肉計誘引法國力量介入干涉。

原來，戰後法國一直期待有機會能重返殖民越南。胡志明掌握法國殖民政權的心態後，與法國代表虛與委蛇，表示只要法國能協助越南趕走中國軍隊就同意加入「法蘭西聯邦」（Union française ; Liên hiệp Phát）、歡迎法國重返越南。為了爭取繼續殖民越南的機會，戰後法國臨時政府決定與當時蔣介石為首的國民政府談判，以放棄在華治外法權及其有關特權為誘因迫使蔣介石接受自越南撤軍的條件。

二次大戰結束後蔣介石的國際聲望一時間突然暴漲。儘管如此，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之間的矛盾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加劇，甚至爆發第二次國共內戰。隨著國共內戰的加溫，蔣介石也需要將駐越的二十萬大軍調回中國以剿共。此外，蔣介石也盤算著藉由法國放棄在華的不平等條約來挽救自己在中國逐漸失去的民心。況且，蔣介石在越南已幾近達成經濟剝削、政治操控的目的。於是蔣介石同意法國臨時政府提出的條件，以越南當利益交換的籌碼，於1946年2月28日簽下：「中法關於法國放棄在華治外法權及其有關特權條約」、「中法關於中越關係之協定」及「關於中國駐越北軍隊由法國軍隊接防之換文」。

依據「關於中國駐越北軍隊由法國軍隊接防之換文」的內容規定，「駐越南北緯十六度以北之中國軍隊交防於3月1日至15日期間開始，至遲應於3月31日完畢」。事實上，中國軍隊大約拖到1946年夏天才全數撤出越南。

胡志明為了騙取法國的信任，也於1946年3月6日與法國代表Sainteny簽訂「三六協定」（Hiệp định sơ bộ 6-3，越南人的日期總放在月份前面，故稱為「六三協定」）。內容主要包含：承認越南民主共和國是「法蘭西聯邦」的一部份，享有獨立的政府、國會、軍隊及財政；越南政府同意法國1萬5千名軍隊進入北部以換掉中國的軍隊，而且這 1萬5千名法國兵要在5年內分批撤退。

胡志明就是利用「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的技巧，才能在帝國縫隙中求生存。這段歷史在越南的高中歷史教科書都有記載。因此，越南人只要有高中學歷者均認識蔣介石（越南名稱Tưởng Giới Thạch），且在他們心目中Tưởng Giới Thạch是具有侵略越南野心的獨裁者。從越南的案例可讓我們知道促進台灣的十二年國教歷史課綱陳列出歷史真相的重要性！

在智退蔣介石二十萬大軍後，難道胡志明就心甘情願再度讓法國統治嗎？當然沒有！他以時間換取空間，利用戰後法國軍事勢力衰退無法迅速遠征越南的情況下加強越盟軍隊的游擊戰能力。為了獨立建國，越南人民發揮了「草蜢仔弄雞公」(chháu-mé-á lāng ke-kang)、以小搏大的精神從1946年起展開了抗法戰爭。直到了 1954年5月越方軍隊於「奠邊府戰役」(Chiến dịch Điện Biên Phủ)大勝法國軍隊，迫使法國簽定「幾內瓦協議」(Geneva Accords)後才確立法國退出中南半島。

除了以軍事及政治手段爭取越南的獨立之外，胡志明還透過文化與教育的手段培養越南民族意識以作為抵抗外來統治的文化防線。譬如，胡志明於 1945年9月2日宣布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國」後，新政府在 9月8日又立即宣佈廢除漢字與法文，全面推行改用羅馬字的教育政策。事實上，在胡志明建立政權之前，他對文化建國的觀念已相當清楚。他本身也實踐用越南羅馬字（在越南稱為「國語字」chữ Quốc ngữ）寫作與教學的習慣。他絕不會推拖說等到建立本土政權後再來處理語言與文化議題。

越南有名的歷史學家「陳重金」(Trần Trọng Kim 1882-1953)於他的名著《越南史略》(Việt Nam Sử Lược)序言裡曾感慨封建時期的越南社會：「不管大人、小孩，去到學校學的都非越南史，只學中國史。詩賦文章也都取材字中國、一切都參照中國價值觀…」。

原來，古代越南在「北屬時期」（約公元前111年到公元938年）曾受古代中國直接統治一千多年。直到 939年越南人「吳權」建立政權後才開啟越南的封建王朝。自那時起至19世紀法國介入中越關係之中的這一千年，越南和中國則維持著某種程度的宗藩關係。在這長達二千年的歷史當中，封建時期的越南主要以漢字為官方文字。雖然自10世紀起越南民間逐漸出現「喃字」(chữ Nôm)，但喃字一直無法取代漢字的正統地位。大約17世紀初，西方傳教士將羅馬字傳入越南。初期主要在教會使用，直至19世紀後半期後才逐漸在各領域使用。羅馬字成為越南的正式文字則待1945年胡志明取得政權後才得以達成。

根據美國漢學家John DeFrancis的估計，1945年越南全國認識羅馬字的人口大約僅有20%；在全面推行羅馬字後，於1953年已經提升到70%。當時越南仍處於戰亂動盪之中，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實屬不易。當今越南社會幾乎人人都懂國語字，且認為chữ Quốc ngữ才是越南文字，而那漢字則是不折不扣的外來中國字。當越南民眾連最基本的語言文字都可以清楚區分越南字和中國字的差異時，當然就沒有國家認同混淆的困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