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當選了，TPP修法怎麼辦？

川普當選了，蔡政府的TPP相關修正草案還躺在立法院，該怎麼辦？

全球保護主義看似抬頭的伊始，對於台灣的自由貿易出路，似乎應從台灣應對TPP的理路從頭檢視。儘管有許多聲音抨擊，既然早前美國兩位總統候選人皆反對TPP，則TPP未來實未可卜，蔡政府又何必急切將TPP相關修正法案推進國會，並且在TPP與美國標準之間滑向較嚴苛的美國標準？

其間原因應可拆解為兩點：第一，國際及美國氛圍原先俱預期希拉蕊可望勝選，而TPP事實上是在希拉蕊任國務卿期間所大力推動，並且在政經上都與民主黨政府重返亞洲的軸線政策密切相關，難以輕易改弦易轍。故此，希拉蕊儘管在選戰中對TPP持反對意見，但事實上仍站在支持自由貿易協議的立場，只是訂下「能夠創造工作，提高薪資並且促進國家安全」的前提（註1），這實際上是非常合致（coherent）的政治論述，並且留下刻意的漏洞（loophole）。

川普儘管在選戰裡多所狂言，但至少有一件事說對了：希拉蕊當選後仍很可能繼續推進TPP。此舉甚至不需高超的政治藝術，可資應用的手法甚至已被希拉蕊夫婿比爾柯林頓在20年前使用過──共和黨的老布希政府於1992年12月與加墨簽訂北美貿易協議（NAFTA）之後，繼任的民主黨柯林頓政府並不退返NAFTA，而是選擇再加上環保與勞工的補充協議送交國會，並隨後在1993年12月簽署NAFTA及其補充協議。有見及此，日本官員甚至早已提前注射消毒針，喊話不接受補充協議。

第二，依照TPP最早的開放二輪入會時程，如果包含美日的所有簽署國國會皆順利批准，則其時最早會落在明（2017）年上半年，即若不果，而美日批准，則可能落於2018年。（註2）在另一方面，台灣參與TPP可以說完全仰仗美國鼻息，而美國簽署協議一向尋求對手國先給予訂聘。此外，考量台灣加入處境的困難，可能尋求與韓國等國一併包裹加入的方式（註3），然而美韓FTA早已簽訂，內容相近或過乎TPP水準，則韓國屆時準備就緒的速度將十分之快。因此，考量諸點，台灣把相關修法提交國會並且審議通過的時間框架可說被壓縮得非常緊迫，而蔡政府選在此時將TPP相關修正草案送進國會亦十分可以理解。

然而川普當選之後，蔡政府原所憑恃的兩點已處於極大的不確定性中。由於川普的狂言性格，致使TPP的存續在現階段相當難以預測。

第一，川普在選戰中不斷向選民質問自由貿易協定的影響，並且多次起誓終結TPP，其保護主義與貿易壁壘的語言訴諸民眾內心，可說是勝選的關鍵之一。相對的，共和黨與其精英傳統上卻偏向自由貿易，較富反共色彩，不避諱投射海外實力，NAFTA對美國的利益亦十分顯見，而川普本身則矛盾的在東亞地緣上親俄遠中，諸此卻是支持意在圍堵中國的TPP的因素。

若要能夠合理兜攏川普的選戰承諾，勢必需要相當政治智慧與手法，除非川普極大的訴諸自己的克里斯瑪。倘若川普與共和黨能合致成功，則本來就多所訴諸美國利益的TPP可能面臨至少表面上／名稱上的大幅度修整與重訂，整體時程也將延後以年計，但至少不會死卻，而在內容上卻可能比現行版本更嚴苛，儘管程度未可知。若此，現行以上的TPP修法，包括專利法與藥事法修正草案最終還是得送進國會，差別在於：這數年以內的窗口，精算之後，對於台灣產業與大眾有多少裨益？

由於加墨已經宣布願與川普重談NAFTA，一個TPP動向的觀察重點將放在NAFTA後續將如何發展之上。

第二，設若TPP確死，美國也不改換以其他形式的經濟協定，台灣若要持續推動自貿活路，恐怕只能逐個與美日磋商雙邊協議，此舉的槓桿（leverage）僅僅是在可能浮現的，傳統反共的氛圍中尋求一點契機而已。

然而台美、台日自由貿易協定不僅在過去已可見其實現之困難，相較於TPP的區域性質，也少了澳洲等國的緩衝協調，台灣單邊面對美國或日本，極不可能取得優於TPP的文本內容。更甚者，將換取更等而下之的協議條件。在這個層面上，現行的TPP相關修法要撤出國會不再與聞，那也是非常困難的。

無論TPP將來改換甚麼名字，或者不復存在，悲哀之處在於，台灣很有可能被迫展現更高的誠意，相同程度甚至更強的修法，最終還是會在國會兜轉。至於台灣現階段是否應繼續進行TPP Plus的修法，或者改以貼合TPP標準的修法坐牆觀望，則取決於新政府享有的政治動能是否遞減，以及美國未來拉長在東亞的政軍身影兩者的平衡關係，相當程度在考驗新政府的智慧。

備註：

（註1） http://www.cnn.com/2015/10/07/politics/hillary-clinton-opposes-tpp/

（註2） 頁27，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16 https://piie.com/system/files/documents/piieb16-7.pdf

（註3）同前註，頁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