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回歸線開始談陳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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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澄波,是近現代台灣油畫的先驅者之一。他一生致力於繪畫,最早,因著石川欽一郎的緣故,接觸了西洋繪畫中的水彩。而談到他早期為數不多的水彩畫,就必得提及〈北回歸線立標〉這張畫作了。相較於更早之前的水彩作品,這幅的用色與完成度都好上許多。雖然粗獷是陳氏一貫的畫風,但於1924年完成的同名的油畫,可以看出他在畫技與筆觸的細膩度上,又作了一次更高的飛躍。

陳澄波赴日求學時,曾入選日本帝展的〈嘉義街外〉,今雖已佚失,但於留存畫作影像的舊照片裡,仍可以看出,畫家如實描繪當時街景的精神,以及對繪畫所執持的認真態度。於東京美術學校師範科就學期間,他也留有幾張膠彩畫的習作。就人物畫來說,陳澄波對於手指以及身體構造的掌握程度,還停留在摸索的階段,反觀背景的花草樹木,表現得就比人像自然,而且舒放多了。

回過頭來看他的水彩畫。於上海任教期間,陳澄波曾將不擅長的人物畫,用水彩作了另一種方式的呈現。原本油畫裡外型走樣、模樣生硬的裸女,在不同顏料與速寫的處理之下,變成了生動活潑、富於趣味的寫意圖畫。人物畫本就是較難精熟的,對於人體透視、各部位的比例與細部描繪等,或許正是陳氏所不擅長,並且形成後來偏向粗放筆觸的原因吧!

再來,談到他的創作主力──油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貓鼻頭附近的海景:〈濤聲〉這幅畫。這一幅,擁有他畫作裡少有的明亮暢快。清朗的天空、澄藍的海,以及岸邊生意盎然的樹,在在都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甚至望而忘憂。另外,在物體的明暗層次方面,〈濤聲〉做了較諸往常細心的處理。可能是望見大海無際的洶湧遼闊,讓畫者不自覺地將當下的心境融於畫作之中。再者,他於獲得帝展的隔年,以「「嘉義街外」之名又畫了一幅家鄉街道的景致。這張由一條街道貫穿而形成背景深度的畫,的確有股引人窺探的魅力。此畫中,景物由近而遠漸次縮小,最後消失在街道盡頭,於是,畫面予人的空間感便油然而生。

再次,陳澄波在上海教書之餘,也產出不少佳作。〈橋〉,便是其中之一。由於受到國畫的影響,陳氏在繪畫此圖時,用的雖是西洋的油彩,可繪畫中,卻參雜著水墨的線條以及筆觸。而且位於此圖下方垂釣的人,顯然跟左方的樹木不成比例,這點恰好跟國畫不講求形似的特點相符合。可見,陳澄波畫的雖是油畫,卻有著國畫寫意的特徵。不過,就整體而言,這幅畫給人一種寧謐而協調的感覺,尤其湖中倒影和行於其上的孤舟,更顯得一派適意自得的樣貌。

最後要欣賞的,是〈初秋〉。這幅畫由右上方橫斜而出的樹枝,與窗前欄杆共同框出的風景,是嘉義當地廟宇的一隅,以及附近房舍的景觀。當地的初秋,看來似乎頗為怡人。沒有過於粗放的線條,加以用心的筆觸,這幅算是陳澄波畫作中寫實程度較高的。而且,此畫比諸過往,有著較為細緻的筆調。在描述當地初秋的景致裡,我看到畫作裡粗中有細、濃淡相間的層次感,並從而帶出嘉義秋季初臨時的那種清新爽朗。

陳澄波曾這麼說過:「我所不斷嘗試以及極力想表現的是,自然和物體形象的存在,這是第一點。將投射於腦裡的影像,反覆推敲與重新精煉後,捕捉值得描寫的瞬間,這是第二點。第三點就是作品必須具有Something。」(《台灣新民報》陳澄波訪談自述,1933年。)第一點與第二點是學畫的基礎和精熟過程,亦即表現出物象本身並進而懂得捕捉值得呈現的畫面。至於第三點的Something,也許是作品必須具有畫者一己的風格,又或者是須具備當時的時代感,也可能是必須具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衝擊感。不論他指的是什麼,學習繪畫本身就是不斷的求進,不停的自我超越。至於所謂的Something,我想畫者的技巧與經驗到一定程度以後,就會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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