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萬歲」:《湯德章 不該被遺忘的正義與勇氣》──一本有關台日共同記憶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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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日本門田隆將以日文著寫,由林琪禎、張奕伶、李雨青共同翻譯的「湯德章:不該被遺忘的正義與勇氣」,是一本難能可貴的人物歷史著述。湯德章在五年級生的歷史課本中,是不曾被提到的台灣英雄,今日卻在日本作家手中寫出,令人感傷,也道出台日深遠的歷史淵源。

很多人到台南,都知道有一個湯德章紀念公園,但是可能很多人還是不知道,湯德章有何特別的典範值得人紀念。台南雖是家父的故鄉,但是我也像所有的旅客一樣,匆匆繞過這個圓形的公園,只知道公園名稱從民生綠園改名為湯德章公園。2016年此書在台灣出版,仔細閱讀後將會發現,許多我們不知的台灣歷史脈絡細節,都深藏在書裡。

立志當人權律師

日治時代出生在台灣的湯德章,生長在台灣,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台灣人。流著台日血液的湯德章,其實也是日本家族的坂井德章。早年失去父親後,他就以姓母親姓氏為姓氏。成績優秀但不願讀師範學校,他寧願繼承父業當警察,在當年能力深受肯定,職位升到警部補,是台灣人當年的第一位升到如此高的警官職等。

湯德章先生的父親和母親早年結婚,當時的日本殖民政府尚未允准,湯德章完全沒有得到,當時日治時期日本人家庭該有的特權優惠。他的日常與在擔任公職時,就非常清楚台灣人在自己土地上,強烈地被日本內地政府系統化的歧視與差別對待。他曾經也到過中國廣州任警官,指導中國警察值勤。最後他憑著自己的能力,遠赴日本,想要了解父親的生長地,也想多進修以改造台灣。他的努力,讓他考過極具艱難的日本高級文官考試,他本可在日本就業,過著飛黃騰達的日子,但他卻選擇回到台灣貢獻心力,可以說是早期台灣從日本回流的鮭魚,立志作維護人權的律師,是他唯一的志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日本人身份成為死亡令

戰後當他知道台灣不是由美國管轄,而是由中國的蔣介石政權派員接管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因為他曾經到過中國一年,深知中國公務員與體制上所有的無所不貪。二二八發生後,全台的大屠殺,他立即與台南士紳到各地中學校籲求冷靜自治,以免爆發更大的中國仇恨性的鎮壓屠殺,因為他知道,中國官兵終將鎮壓,換來的只是更多的人命犧牲。原本當律師,在當年國民黨政權要他出來當台南市南區的區長,他就只好當區長,目的也是要為正義公理做一點事。

但是最後,從中國派足了軍人,無情的中國政權代表者陳儀,還是把他們對台灣人的承諾棄如敝屣,嚴厲清算當時出來維持治安、緩和亂局的地方熱血人士。湯在台灣土地上,完全沒有因日本人父親身份而得到好處,竟然變成被控訴為因日本人身份煽動台灣政局的結果。他的雙重身份,帶來雙重的人生的破敗。他為台南的市民盡力維持治安,避免紛亂。這卻成為當局屠殺他藉口,維持治安的行動,加害者看不到,換來卻是因為日本人身份導致死亡。所有日本人的好處,他都沒有享用到,所有日本人的包袱,他都必須要承擔。

槍決前的吶喊:「台灣人,萬歲!」

「若一定要有罪人,那就我一人已足夠」這是他步入當年大正公園(後來的民生綠園)刑場所說的話。他最後用日語大聲喊出「台灣人,萬歲」,在槍聲接連地射出三響之後,他才毅然決然地倒下。大家都不知道,為何他要當時被槍決時,要用日語喊出「台灣人,萬歲!」,我想是要讓日本天皇知道,身為台灣人的他,寧死不屈的驕傲!他的槍決,震撼了圍觀的市民,連槍決者也為之震懾。

少年的見證

我的叔叔劉辰旦,當年十歲,也是接續二二八屠殺之後,白色恐怖時期的政治受難者,他也在台南。他口述說,他剛好在街頭看到一群人被帶去槍決現場。他很害怕地跟著,並遠遠地躲在一旁看執行槍決,因為其中排第二個要被槍決的,就是楊熾昌先生──他的舅舅。楊當年是關在湯德章隔壁牢房的新生報記者。劉辰旦說,他遠遠地看到一排的人要被槍決。最後他看到槍決湯德章之後,就沒有再槍殺預定要槍決的其他人。

我想,也許湯德章槍決前的勇氣,拒絕執行者綁他,用布蒙他的眼,他堂堂正正、無怨無悔與義無反顧地接受槍決,以及他槍決前說的話,他的激動與高聲吶喊,都讓當局害怕到中止了槍決其他人吧!

一個湯德章的槍決死亡,就用了三顆子彈才倒下,當年撼動所有在場的台南人心,他們看到一個台灣優秀的精英份子與勇於承擔的好漢被誣陷為日本漢奸,身為當地的台南人,都知道他為當地所做的義事,大家內心都已心生不平。當年如果全排的人都一起被槍決,圍觀槍決的人民會不會再像2月27日當晚一樣,再度撩起憤恨的情緒,奮而再度起來抗爭相拼嗎?歷史的真相,如同失焦的投影,現今正在慢慢地累積,逐漸地被聚焦起來中。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