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想想】 那些眷村媽媽

友善列印版本

1926年出生的李媽媽,陜西人,早年住台中體育場旁的虎嘯新村,後來搬到莒光新城,慈祥和藹。她比李伯伯小三歲,經由朋友介紹,自由戀愛結婚。李伯伯年輕時就是軍官了,隨部隊待過四川、上海、南京、漢口等地,李媽媽當年還沒生孩子,很自由,也因此跟著玩很多地方,漢口就待了八個月。

夫妻1949年搭軍機來台灣時,剛好是農曆過年前。李伯伯後來在清泉崗任職,虎嘯新村眷舍很小,軍人薪水低,三個兒子又陸續出生,成長過程食量大,生活艱苦,幸好軍方有配給米。

大兒子唸逢甲工商學院,二兒子南亞工專,小兒子則新民工商畢業。三人分別出社會結婚後,一個定居高雄,兩個在台北。三個兒子都有孝心,希望兩老跟他們住,李媽媽則認為兒子各有家庭,不便打擾他們,自己一個人陪老伴,生活也清靜。雖然如此,她私下還是期待媳婦體貼一點,念及當年養育其夫長大,偶而主動來向公婆請安才好。

台灣開放中國探親後,兩老1990年曾回陝西一趟,行程約一個月。李伯伯是獨子,父母也都去世,這趟是陪李媽媽前往。兩老到了西安,還要搭一晚火車,才抵達很窮鄉僻壤的李媽媽家鄉。因為親戚都很窮,房子又窄小,兩老事先聽朋友建議而住旅館。

少校退伍的李伯伯有終身俸,日常生活節儉。李媽媽則早用私房錢準備三個紅包,每包500美金悄悄拿給三位弟弟、妹妹,沒讓李伯伯知道。

相隔四十多年,李媽媽終於回到家鄉,卻有點遺憾,因為在親戚家竟沒吃過一碗粥,也沒喝一杯水。發現親戚什麼都想跟她要,包括要所攜帶的衣物,似乎每個人都窮怕了。回台灣之後,她陸續寄過三次錢回去,但親戚卻嫌少,來信內容也越來越短,讓她很難過,漸漸也沒聯繫了。

2013年,李伯伯90歲,眼睛因白內障看不到,將近兩年不曾下樓出門,都靠李媽媽照顧。我以前住在莒光新城,晚間偶而會和妻女外出散步,多次遇見李媽媽,她都很親切的打招呼,但一直沒機會和她多聊。

某日再到莒光新城時巧遇,她剛到市場買了兩樣菜回來,獨自坐在停車場旁椅子休息。我向前跟她問好,聊了15分鐘。雖然白髮蒼蒼,但她臉色紅潤,精神很好,我則用心聆聽她豁達的人生觀。

鄰居余媽媽也是八十多歲了,笑口常開。每天最快樂消遣就是打小麻將,和其他老婆婆牌友談天說地,享受人生。

幾位老婆婆年輕時在眷村辛苦一輩子,鄰居相處感情深厚,搬到國宅大樓不像以前可以到處串門子,但會打麻將的總是有辦法,天天見面消遣一下。

為了不讓各家媳婦們麻煩,也不便讓哪家老婆婆被指為「賭婆」,她們一起在國宅租間房子,當作「麻將之家」。白天自己家沒什麼事,就到這兒聚會,席開兩桌也好,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每個人開開心心。

中午時候,不用回家麻煩媳婦做飯,也不用自己下廚。大家從打麻將自摸抽取的經費,雇一位鄰居婦人到市場買菜買肉,每天為大家做午餐,吃的也舒適。麻將打到傍晚,有了小小輸贏,孫子、孫女們可能放學了,這些老婆婆也到「下班」時間,就各自回家晚餐含飴弄孫去。

余媽媽她們每天生活,就是這樣快快樂樂出門、平平安安回家。或許那一天輸了100塊,心情沉重,沒關係,明天再贏回來!每一天都有新的期待。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數十年老鄰居了,有的甚至從二、三十歲就認識,一起在眷村度過辛苦歲月。老年經常聚聚話家常,回憶美好往事,心情特別愉快。

每次在路上碰到余媽媽,我也會很熱情問候她,問她最近牌運如何?她總開心的說「沒有啦!沒有啦!」這就看出有小贏兩百多塊囉!

另外兩位眷村太太,台灣人,都喜歡做回收工作,卻頗令鄰居住戶頭痛,一位是張媽媽,另一位是陳媽媽。

約70歲的陳媽媽,與外省老芋仔丈夫分居,老芋仔久久有事,才來找她一趟,經常又不歡而散。她家內外堆滿各種回收品,鄰居曾建議改善,屢勸無效,有時還惹她生氣。

C棟的張媽媽年齡和陳媽媽相近,兩人都做回收,競爭激烈,常互批不是,甚至為了爭奪物品曾在街頭演出鐵公雞。

除了聲音聒噪讓人感覺不舒服,陳媽媽在家還養了一隻小狗,經常因肚子餓而汪汪叫。某鄰居週末想睡個午覺,被小狗叫的差點神經分裂,陳媽媽也不在乎,只再三對小狗喊:「不要吵了!不要再吵了!」

陳媽媽兒女受不了屋內堆滿東西,紛紛搬到外面租屋,很少回來看她。她從早到晚賣命工作,好不容易回家坐下來休息,唯一陪伴的就是小狗。

某冬天早晨,天色微亮,陳媽媽又趕著出門做回收,一輛卡車司機因視線不明,在路口不小心撞上,送醫急救不治。陳媽媽兒女辦完告別式回到家,在屋內驚呼連連,垃圾堆中竟發現有百萬元現金,彷彿意外挖到寶藏。

陳媽媽去世後,社區附近回收工作就由張媽媽一人獨撐,不會有人爭了。不過,張媽媽後來又有了新對手,是C棟一位比她年紀更大的老伯伯,兩人經常還是暗中較勁。

關鍵字: 莒光新城外省人眷村國宅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