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想想】 告別眷村 搬回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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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左右,村內盛傳,軍方已決定將光大新村眷戶遷往台中「大坑」,鄰居們也都有心理準備。暑假期間,剛學會寫信的我,還寄了一封離別信給同班同學常照倫。沒想到遷村計畫困難重重,後來不了了之。

經過多年,老爸53歲那年,終於有機會搬離眷村,在郊區買了房子,更是老媽多年夢寐以求的透天厝。

1982年夏天,我大學畢業回台中等當兵,那也是台中縣大里鄉、太平鄉毫無都市計畫,建商大量濫建、房屋品質不佳的年代。

這房子位於大里鄉「十九甲」,距離市區數公里,週遭仍有一大片稻田和菸葉田。如果沒有機車,搭公車往霧峰方向到「省農會」站,還得走路約20分鐘才能抵達,交通很不方便。

雖然只是建材普通的透天厝,售價88萬元,採分期付款,但對從小住在眷村的我來說已是豪宅。這房子接連好幾戶人家,每戶都有矮牆,進門右邊有小庭院可以種花草,一樓客廳連著餐廳和廚房,還有兩間臥房,非常寬敞。

上樓則有三間臥房、一間衛浴,老爸理想是三個兒子若娶媳婦,未來可各有一間房。雖然房間坪數都很小,但他多次念茲在茲,彷彿三代同堂是個美麗夢想。

不管如何,我家就是這樣告別住了多年的眷村,喜氣洋洋搬新家。適逢大哥在10月結婚,婚宴與喬遷喜宴一併舉行,除了新竹親戚遠道而來喝喜酒,老爸還專程租一輛遊覽車接送眷村老鄰居。

我生平第一次擁有自己房間,歡喜不已,常關在房內聽音樂、看書、發呆或昏睡,吃飯時間才下樓。另外,首度享受躺在浴缸泡澡感覺,真是渾身舒暢。

11月間,我前往成功嶺報到,新兵訓練後再轉往鳳山步兵學校集訓三個月。每次休假返家,到了台中火車站 再轉公車,都要耗費許多時間。參謀總長郝柏村嚴禁軍人騎機車,甚至連搭乘也不准,我只好搭公車到「省農會」站,再一步一步踢回家。

由於大哥在台北定居,妹妹在台北唸書,老爸和二哥、二姊也要上班,白天只剩老媽一人看家。老媽人生地不熟,外出買菜也不方便,鄰居家家戶戶都關起門,很不能適應。到了晚上,隔壁人家的狗經常深夜狂吠,令爸媽不得安寧,雖曾婉轉請隔壁鄰居處理,一直都未改善。

更嚴重的是嗅覺敏銳的老媽,每晚睡覺時,都覺得有異味從遠處飄來,很不舒服。我幾次休假回家,確實也聞到那怪怪味道,幾乎令人窒息。老爸後來打聽結果,是「三晃」農藥廠經常深夜偷排放廢氣,附近民眾反映多次無效,只能默默忍受。

農曆春節到了,看不出鄰居們有誰在忙碌?也沒人灌香腸或燻臘肉。除夕夜圍爐,我們過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安靜夜晚,沒有眷村整夜陣陣鞭炮聲、歡笑聲和麻將聲,屋外靜悄悄的,感覺詭異。是因為住在偏僻鄉下?還是台灣人和外省人過年方式不一樣?

幾個月前,老媽就一直唸著要搬回眷村,覺得自己每天彷彿被關在監牢般。老爸則認為老媽對新環境還不熟悉,只要過一段時間即可適應。尤其這房子是老爸辛苦多年才買來,好不容易能脫離眷村苦海,要全家再搬回去,情何以堪?

不過,在老媽堅持下,春節過後,疼愛老媽的老爸還是忍痛決定,將眷村家重新粉刷一番,又搬了回去。

重回眷村住,老爸其實也很開心,一出門就看得到熟悉人事物,還可找老鄰居下棋。對於除夕夜竟沒聽到整夜鞭炮聲,老爸特別在意,他還是懷念住了三十多年的眷村生活。

1986年春,我在台中當記者,其中一則大事件就是三晃農藥廠嚴重污染,附近居民歷經二百多次陳情、請願無效,該年成立的台中縣公害防治協會發起抗爭,在理事長黃登堂與總幹事廖永來領導下,終於迫使三晃停工遷廠。

關鍵字: 歷史書寫台中眷村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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