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想想】解析中國強劃M503航線的「莎樂美戰術（Salami tactics）」

中國即將實施該國片面強行劃設貼近台灣海峽中線的M503新航線，政府的危機處理與回應卻令人匪夷所思，這種構成立即、嚴重且明顯國安危機的舉動，國民黨政府先說沒有影響，後來改口中國有善意協商且願意「稍退」一步，眼看M503航線實施在即，民航局又出面說中國會暫緩實施，但中方根本隻字未提，政府一連串的失措之舉已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中國強劃M503航線這件事該怎麼去理解？簡單來說，只要有在追蹤西太平洋戰略局勢以及美國和日本國際關係研究領域這幾年關於中國在西太平洋「國境戰略」的討論，對「Salami tactics」這個字就不會陌生，這次中國片面劃設貼近海峽中線新航線的舉動，正是中國這個最近不斷在南海和東海執行的「莎樂美戰術（Salami tactics）」的典型。「Salami」這個字源自於義大利語，意指義式莎樂美香腸，是一種常見的義式料理，因為食用時用需刀一次次切出適當的量食用，所以後來在英文中被拿來形容漸進式的蠶食鯨吞戰略。

中國自2008年以來主要的國境戰術，就是不斷在南海、東海等西太平洋第一島鏈以內與東南亞各國、台灣以及日本施行各種海上邊境戰略，不斷重複地進行各種小型的、漸進式的行動一點點的改變現狀，達成長時間下來最終事實上完全改變現狀、將戰略環境成功轉變為對中國有利的形勢的戰術。這個戰術的特徵在於雖然每一次的行動都帶有挑釁與製造衝突的本質，但因為中國在操縱這種邊境戰略上，往往將一個目的行動細膩劃分為好幾個部分，然後分別脈絡去執行，在每一步都經過精密解細膩的計算操作下，使得每一次的行動都剛好無法造成雙方武力衝突的程度，卻讓反制這種戰術的手段多半無法有效，導致長期的漸進累積上達到事實上改變現狀的結果。

單舉這三年來的具體例子，2012年開始中國逐漸頻繁派遣軍艦巡弋中沙群島本由菲律賓所有的黃岩島，進而完成對該島的「實效支配」；2013年南沙群島第二湯瑪士礁的菲國守軍突然遭到中國以軍艦包圍並強制令其撤退；2014年五月中國公船在西沙群島越南的排他性經濟水域內撞沉阻止其進入的越南船艦；2013年11月中國先是片面在東海上空強行劃設防空識別區，之後就頻繁出現中國軍機接近日本自衛隊及美軍巡邏機的事件。這一連串的事件清一色都是中國以一定形式片面更改現狀的「規範設定」輔以隨之而來的強制「軍事手段」而達成莎樂美戰術的具體實例。

近年美國、日本以及東南亞各國針對中國的莎樂美戰術都感到非常困擾，特別是最近一年來，美日兩方戰略專家頻繁的發表各種關於中國積極在邊境擴張上進行莎樂美戰術的研究，2013年八月美國智庫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的地勢戰略專家Brahma Chellaney在華盛頓時報發表中國在南海和東海密集執行莎樂美戰術的評論，並承認美軍和其盟國在西太平洋的部署無法有效應付這種戰術。

2014年年底美國特殊作戰司令部的專家Robert Haddick在National Interest期刊發表的論文中也警告中國正用一套莎樂美戰術針對各國進行各各擊破，並提出對應的方法應該包括南海東海各國必須強化合作對策。而同一時間日本的外交安保智庫岡崎研究所副所長（這個智庫有個綽號叫作安倍的外交之腦）、前統合幕僚學校（相當於我國的國家戰爭學院）副校長的川村純彥也發表專文，強調為了因應中國的莎樂美戰術造成東海局勢的迫切威脅，日本甚至應該與國軍展開訓練支援、情報交換乃至於共同演訓的軍事合作，並進一步主張制定日本版的「台灣關係法」。

中國這次大動作將新航線劃到海峽中線邊緣，可見其議題操作之細膩跟其在西太平洋其他地區的作法相當：中國起先主張原本航線因為航班爆滿而有危險之虞，看似有正當理由，卻造就實質上M503航線啟用後，解放軍的戰鬥機或無人機得以各種理由合法正當地接近海峽中線的事實，而下一步的發展，中國勢必比照其在南海和東海的作法，逐漸增加解放軍的各種航空飛行器出現在M503航線周邊的頻率，最終達成解放軍的戰鬥機和無人機在台灣海峽中線出沒「恆常化」的目的。

之後，解放軍則可以預期會比照南海和東海情勢、開始頻繁地「意外」超越海峽中線。影響有多嚴重其實各方也都預知了……中國將獲得五分鐘內就可以對台灣任何設施進行空中快速打擊的完全軍事優勢。

此外，有必要跟M503航線強劃事件放在同一個脈絡下一起解讀的兩件重大事件，在台灣竟遭到媒體忽略淡化，去年年底中國針對台灣完成了兩件近年來罕見的軍事部署行動，引起英國詹氏防衛雜誌、倫敦金融時報以及日本多家媒體的追蹤報導：中國去年下半年針對台灣連續在東海和南海建設新的軍事基地，一個是在浙江外海、距離台灣本土僅150公里的南麂列島布建大型軍事雷達、並在聯合國海洋保護區大規模填海造陸建設軍用跑道，以及大幅增加該基地的陸海空軍駐軍。

另一方面，中國去年底也在南海距離我國領土太平島僅70公里的赤瓜礁完成大規模填海作業，完成軍用跑道的建設，使太平島目前已經成為中國軍用直升機快速打擊範圍的孤島，詹氏防衛雜誌跟部分日本媒體都主張，這兩個攻擊性的軍事佈署行動都具有對台灣明顯的意圖，以因應台灣的親中政權一但可能下野時，同時增強對台灣進行經濟買收與武力嚇阻的力量。

最後，真的不可以小看M503航道事件的影響，再次提醒美國國會的跨黨派諮詢委員會「美中經濟安全保障調查委員會」在2013年年度報告書中就對台灣提出的慎重警告：「台灣如果繼續對中國軍事的抑制能力持續降低下去，只會使中國在未來處理中台關係的危機上，更加評估行使『冒險的』手段的可能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