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視派遣工及日本經驗檢視台灣派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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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公視因為公司內近千名員工中,有高達兩百多名的員工是派遣勞工,派遣員工的權益未受同正職員工的保障、員工之間同工不同酬的現象,引起派遣員工長期抗議。在2013年底,公視的董事會決定將派遣工「全數納編」;然而在2014年5月底,公視卻以「複試遴選未通過」為由解僱6名派遣員工,再度引發抗議。

公視高層在6月時作出回應,表示派遣工可向申訴委員會提出申訴,但當被解僱的派遣工陳盈潔在提出申訴之後,得到的回覆卻是以「申訴內容不符申訴受理範圍」而駁回申訴。2014年的9月,對於公視這樣前後不一致的態度,被解僱的6名派遣工不排除採取法律行動來控告公視。目前公視派遣工的議題還在進行,6名派遣工也尚未得到公視方面好的答覆及應有的對待。

公廣集團過去獻身於台灣社會的勞工、社會正義等議題上不遺餘力,但當他們成為僱主時,在目前對派遣勞動無法可管的情況下,對派遣員工來說,公廣集團卻成為了壞僱主。相較其他公司在處理派遣工的問題上,公視將大部分的派遣員工納編是值得肯定的作為。但與此同時,我們應該注意到的是,在公視派遣工例子背後,是台灣派遣勞動的濫用,以及派遣工在面臨隨時可能被解僱又不受法律保障的問題;這同時是派遣工的勞動權益保障問題,也是政府放任企業使用非典型就業來降低人事成本而造成台灣社會低薪、青年低薪的問題。對於派遣勞動的存在該如何處理,是台灣社會需要面對的重要課題。

公視新聞議題中心在2010年日本派遣潮的專題中,曾提到2008年東京日比谷公園出現派遣村出現,以及派遣勞動引起的社會問題;日本社會對政府的不滿,導致2009年政黨的輪替,由民主黨接替執政多年的自民黨。上台後新政府立即提出修改派遣法,得到勞工團體的支持以及對於派遣法的批評

在由日本學者湯淺誠撰寫的《反貧困:逃出溜滑梯的社會》一書中指出,日本於1985年制訂《勞動派遣法》,1990年代以來長期經濟不景氣,導致許多企業放棄正式員工,改以僱用非正式員工──也就是所謂的派遣工。自1997年起,日本非正式勞工的人數逐年增加,社會上也出現年收入不高、以非典型就業為主的飛特族(Freeter)。

湯淺誠認為許多現象都指向日本「再也不是『只要認真工作,就可以養家活口』的景況了。」而日本採用非正式工作者為員工的就業市場,是肇因於日本經連團將勞工分成「長期累積能力活用型」、「高度專業能力活用型」、「彈性僱用型」等三類,並提倡只將部分主要員工採用正式僱用,其他員工則採用非正式員工。如此一來可以降低人事成本,提高公司產能,進而帶動日本的經濟復甦,從此日本對於派遣的政策、就業市場便往以非正式員工為降低成本的方向發展;然而,預期中的經濟復甦卻沒有發生。

對照台灣在2004年至2008年間,將勞動派遣的政策從消極處理轉為促進產業發展的取向,國家發展委員會提出的服務業發展綱領及行動方案中,以人力派遣服務業發展綱領及行動方案將人力派遣業視為積極發展的產業,並納入政府輔導、促進發展的12項新興重點服務業之一,這些都與日本當時政府允許企業使用派遣有所雷同。另外,日本企業為縮減成本、規避責任而侵害勞工的權益,造成「受僱,卻未加入僱用保險」的現象,也與目前台灣的狀況相似:要派公司與派遣公司互相規避雇主責任,導致派遣工的權益不被保障。

湯淺誠指出,因為正式僱用的「餅」變小,投入市場的青年比從前更難找到正職工作,只能從事非正式僱用的工作,有些人成為派遣工,有些人則從事部分工時或定期契約的工作,成為忙碌卻只賺到微薄薪水的窮忙族。同時,非典型勞工也要承擔較高的失業風險,且通常非典型勞工因為沒加入保險而無法得到失業給付,導致越容易失業、掉出僱用安全網的人,越無法被社會保險的安全網接住。另一方面,家庭在其中能扮演的安全網的角色也減弱,尤其是原本就屬於無積蓄家庭的家庭,更無法提供個人適切的經濟安全保障,而這樣的現象將導致貧窮的「世代連鎖效應」。湯淺誠稱這樣的社會為「溜滑梯社會」──只要你滑一跤,就會摔到社會的最底層。

反觀台灣目前對派遣勞動的相關政策與態度,在勞動部於去年2月推動的《派遣勞工保護法》草案以及勞動部官方網站上的懶人包介紹,卻是肯定曾在日本造成派遣潮與社會問題的派遣勞動這種非典型就業的工作型態,而認為問題是出在濫用過多的派遣工,並只要以法規加以規範派遣勞工、要派單位、派遣單位的義務責任及權利就能解決問題。

然而,實際上勞動部目前推動的《派遣勞工保護法》草案,還充滿許多爭議,許多勞工團體認為,《派遣勞工保護法》並無法解決派遣勞動產生的低薪現象,也無法確實保障勞工的勞動權益,更不可能規範清楚要派單位和派遣單位的雇主責任;對於《派遣勞工保護法》,有勞工團體更質疑其表面上是保護派遣勞工,實則是保護雇主的《派遣雇主保護法》。筆者認為,若政府一味地想以《派遣勞工保護法》解決派遣帶來的問題,而不以其他國家的派遣經驗為參考、不聽取勞工團體的意見及廣大勞工的心聲來修正對派遣勞動的相關政策,那派遣勞動導致的低薪現象及社會問題,將無法被解決,且會造成日後社會上更多的貧窮現象。

派遣勞動是需要被社會大眾關心的重要議題,因為在錯誤的勞動政策下,妳/你和我,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下一個跌入社會底層的受害者。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