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想想】美國的誕生.之六:美國人命真值錢──波士頓「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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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世界史上死傷人數最少的「大屠殺」是哪次嗎?那正是發生於美國獨立前夕的「波士頓大屠殺」,雖然叫「大屠殺」,卻其實只有五個人被殺,美國人命實在太值錢啦!五個人也叫「大屠殺」。

這場屠殺是怎麼發生的?且賣個關子,先從前情提要開始,上回談到華盛頓等人本來都是「統派」,而法印戰爭結束後,北美殖民地對英國的效忠也達到最高峰,那又怎麼會搞到之後鬧獨立呢?

這牽涉到所謂的「利益」問題。

華盛頓所受的紳士教育中,人一生要不斷的追求「利益」,所謂的「利益」,不是只有錢財,不是只汲汲營營的當個守財奴,「利益」還包括各種無形的價值,包括信譽、社會上的聲望等等,而華盛頓也認為州或整個殖民地也應如此,所以當富比世遠征自賓州開路而不是經由維吉尼亞州的舊道時,華盛頓頗有微詞,因為身為維吉尼亞州的高級士紳,他有義務維護維吉尼亞州的利益。

當華盛頓與英軍併肩作戰,他與許多殖民地人一樣,以為殖民地人在大英帝國內的地位──以及「利益」──會「向上提昇」,結果卻當頭一盆冷水沖下來,這盆冷水發生於七年戰爭都還沒結束時。一七五八年,英國為了拉攏印地安人,避免他們又倒向法國,於是與諸酋長們簽訂伊斯通條約(Treaty of Easton),規定殖民地人不許在阿利根尼山脈(屬於阿帕拉契山脈)以西墾殖。

這個條約讓殖民地人,包括華盛頓在內,頓時領悟到一件痛苦的事實,那就是英國的利益與殖民地人的利益不一致,也永遠不可能真的一致。對英國來說,為了世界版圖的一小角落的荒野,打上多年昂貴的戰爭,根本不划算,但對殖民地人來說,如華盛頓就認為,一路拓荒到美洲大陸的西岸,是美國的「天命」。

戰爭結束後,當殖民地還在慶祝七年戰爭獲勝,從此北美洲再也沒有法國勢力,可以無顧忌的大擴張時,英國卻不這麼想,七年戰爭讓英國揹上了5,800萬英鎊的重債,這些債務到美國獨立戰爭爆發前的一七七五年,才還清了530萬英鎊而已,英國再也不願意因為殖民地人的「蠢動」,而去打一場勞民傷財的仗,因此,於一七六三年,英國又禁止墾殖阿帕拉契山脈以西的土地,以免引起印地安人反彈又引發戰爭。

但美洲殖民地人無視禁令,照樣西進,果然造成許多衝突,之後英國規範需以購地等方式合法墾殖,但殖民地人仍然擅自佔地,造成與印地安人衝突不斷,當殖民地人向英國求助時,英國反而十分感冒:「早規定你們不要去了,現在還有臉跑來求我?(設計台詞)」,結果這些屯墾的殖民地人頓時覺得遭母國遺棄背叛。

氣還不打一處來,話說英國每天看著自己債高如山,越想就越生氣,英國內閣認為,這筆爛帳完全是因為美洲殖民地莫名其妙的荒野之中有個「憤青」軍官──就是華盛頓──下令開槍給打出來的,當然要殖民地負責。

於是就在戰後一年,一七六四年,英國議會決定推出《糖稅法案》,對民生物資糖與蜂蜜課稅,同年,又推出《貨幣法案》,規定殖民地自己發行的紙鈔,不能作為法償貨幣使用,也就是說,收稅跟還債只能用英鎊,這樣才可以確保英國收稅收到的是英鎊,而非沒有價值的殖民地紙鈔,這使得殖民地嚴重英鎊通貨緊縮,而殖民地紙鈔嚴重通貨膨脹,更相當於是殖民地的稅負無形上升。

同時,英國議會還動用原本就存在,但尚未執行的貿易法案與航海法案,對多項大宗進口商品加稅,緊接著又在一七六五年推出《印花稅法》,規定所有的文件,從政府公文到雜誌,甚至到撲克牌,通通都要貼印花繳印花稅,一時間民生物價騰高,真是個「油電雙漲」,同年英國又規定殖民地政府要負擔英軍駐軍的住宿與飲食,稍後擴大到民間也要讓軍人免費住宿,殖民地人簡直對母國這樣的舉動簡直傻眼。

但英國財政大臣唐森(Charles Townshend)還覺得財政不足,需要加稅,他一意主導推行了一系列唐森法案,於一七六七年頒布,對玻璃、鉛、油漆、紙和茶葉徵稅。

世界經濟史上,凡是加稅,結果往往是稅收反而更少,這次也不例外,由於英國規定議會中有代表的地區才能收稅,殖民地在議會中沒有代表,因此以貿易港口城市波士頓為中心,殖民地人高喊「無代表,不納稅」口號,開始抵制所有的英國進口商品,結果英國不但沒有徵到多少稅,還承受大量貿易損失,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在殖民地人的「硬頸」之下,英國屈服了,到一七七零年,英國徹除了除了茶葉以外的所有加稅。

英國為了因應殖民地人心浮動,對波士頓加派了駐軍,話說在一群已經非常不滿的鄉民中間增派惹人厭的駐軍絕對不是個好主意,果然沒多久就出事了。

那是在一七七零年的三月五日,事情只起於一場小誤會,不久前,英軍的一位隊長向一位假髮師傅買了一頂假髮,當時已經付款了,不過不知是記帳錯誤還是溝通不良,假髮師傅的學徒愛德華‧加瑞克(Edward Garrick)以為他還沒付錢,於是在英軍隊長值勤的時候,跑來收帳。

愛德華‧加瑞克當街喊叫英軍隊長,隊長本身倒很和藹,說明他已經付款了,本來這樣就沒事了,不料隊上有個小兵休‧懷特(Hugh White),看不慣「學生」如此「沒禮貌」,於是就大聲罵那個學徒:「你給我放尊重點!」

愛德華一聽之下大怒,反唇相譏:「你是哪根蔥啊?(設計台詞)」很快的髒話滿天飛。

「___(消音),要是我的刺刀會轉彎,我就不姓白!(設計台詞)」休‧懷特一氣之下,竟然擅離崗位,端起了配槍,一刺刀往愛德華頭上就戳,當場把他給刺得頭破血流,摀著頭大聲哀叫。

愛德華的同伴大怒,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上前揪住休‧懷特理論,一時間路人都圍了上來為愛德華打抱不平,在圍觀路人之中,有一位十九歲的年輕人警告懷特道:「要是有人開槍的話,那他應該被軍法判死刑。」

這位冷靜的年輕人叫亨利‧諾克斯(Henry Knox),此時他只是個書店店員,日後他會成為華盛頓手下最有力的將領之一。

諾克斯的威脅讓英軍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有超過五十個怒氣沖沖的民眾包圍英軍小隊,其中有個黑白混血的黑奴名叫克里斯普‧阿土客(Crispus Attucks),他還向英軍丟東西,想激他們開火,休‧懷特看事情鬧大了,六神無主,連忙找人求救,附近的英軍守衛隊長湯瑪斯‧普雷斯頓(Thomas Preston)帶了一個軍官與六個士兵來「救」休‧懷特出去,他們一路推開人群時,警覺心很高的諾克斯再度出言警告:

「看在上帝的份上,管好你的士兵,要是他們之中有人開火,你可是會受軍法審判死刑的。」

湯瑪斯‧普雷斯頓回答:「我知道這點。」

一行人來到休‧懷特身邊,列成半圓形,把他保護在圈內,普雷斯頓下令士兵上膛,並對群眾大吼,但是當時已經聚集到三、四百人的群眾不為所動,還反而一直向英軍扔東西挑釁。

有個拿棍子的民眾上前問普雷斯頓:「槍上膛了嗎?」

他回答:「上膛了,不過沒我的命令不會開槍,而且我不打算下令開槍……」

話才說到一半,有塊石頭砸中二兵休‧蒙哥馬利(Hugh Montgomery),把他打昏了過去,槍都掉了,他馬上醒來,撿起槍大怒喊道:「___(消音),開槍!」

一時一陣大亂,那位拿棍子的鄉民先打向蒙哥馬利,再打向普雷斯頓,而其他士兵在慌亂下開火,總共射傷了十一個人,那位混血黑人克里斯普‧阿土客胸口中兩槍,第一個死亡,成為「美國獨立的第一個死難者」 (下一個美國史上重要的混血黑人,則要等到歐巴馬了),包括他在內,有三個人當場死亡,兩人受重傷,之後不治死亡。

這下民眾更是群情激憤,普雷斯頓也急忙把整個第二十九步兵團都叫出來,雙方劍拔弩張,直到州長出面保證一定會有公平的審判,憤怒的民眾才漸漸散去。

這就是美國獨立史上重要的一幕「波士頓大屠殺」,雖然叫「大屠殺」,卻只是一連串誤會與天兵所引起的意外,事後的審判過程中,雖然殖民地的激進派主張擴大暴動,但是大多數人主張冷靜。

日後參與起草《獨立宣言》,更接續華盛頓成為美國第二個總統的約翰‧亞當斯,當時擔任這幾位英軍的辯護律師之一,最後為他們爭取到公平的判決,也就是判決他們其實並非惡意傷人,當時他留下一句名言:「真相是頑固的,不論我們的希望與偏好如何,或是我們的熱情的方向,都無法改變真相與證據。」

於是「波士頓大屠殺」就這樣理性冷靜的結束了,但是整場獨立運動的風起雲湧,卻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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