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領導的退休、繼任與老人政治

11月15日上午中國共產黨召開十八大一中全會，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及常委終告塵埃落定。縱觀結果，除卻胡溫「裸退」，名單並無出乎意外，且江系人馬的身影仍處處可見，成員的平均年齡比上屆更為年長。以上跡象，反映作風更形保守的「老人政治」，將再度掌控新任的中共管治班子。

中國人素有敬老的傳統，故每逢現役社團會長退休，即被封為「名譽會長」；待年事更長，而名譽會長已累積好幾位之際，他們又會巧立名目，稱其中的老大哥為「永遠名譽會長」，以示尊榮。

本來為卸任首領冊立名位僅屬旁枝末節，但不幸地在中國人的社會，他們名義上退下來後仍維持視事，就算未能視事依舊在組織內發揮其影響力。

外國奉行的退休制度，是一旦離任則不再沾手組織內事務。因此曾經叱咤風雲的戴卓爾夫人與克林頓均無權過問國事。社團制度亦同，選舉完成新舊交替，爾後復由新主事者負責，前任莫能染指。

民主制度好處就在於此：即使美國偶有參議員年紀已屆七十開外，畢竟祇屬極少數，何況他們亦必須在任內有所表現，不斷獲得選民支持方可連任，而不由得他們如何自詡老而彌堅永不言休。

關鍵不在退休與否，而是那群已經宣告退休的老人退而不休、繼續指點江山，或安插其黨羽發揮餘熱。果如是，所謂的繼任者將心神耗費於權力鬥爭。而論資排輩的陋習若不能翦除，則無望出現較為年輕的領袖人物，與世界潮流背道而馳。

而中共老人政治之所以如此根深柢固，另一肇因為其利益輸送具備延續性（Dynastic）兼家族式（Nepotic）的性質。前者指一代一代繼承下去，一如歷任中共要員的子弟皆把持一特定之產業系統；後者則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朝中有人，旁及家人親友受益匪淺。

歐美的貪污，由於有選舉的關係，延續性被斷絕之餘，你既不能長期掌權，既得利益者亦不可能向你的家人進貢巴結。而中共的貪腐，則因為龐大的權力系統、人事複雜的大家庭與缺乏民主選舉政黨輪替而滋長，以至於無法根治。

功名利祿，從來誘人。一經淺嚐，往往不捨得放手，亟欲長期據為己有。因此有如民主黨於立法會選舉中名實不副的「以老帶新」照樣由舊面孔上場自屬意料中事。但假使人人均作如是想，登位以後準備長駐不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話，又有誰會真正用心栽培接班人呢？

中共政治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多不得善終，原因之一是但凡功高震主，或自以為可與首領分庭抗禮而對其構成權位威脅，輒被除之而後快，由昔年林彪至當下薄熙來的遭遇皆可印證。

人事更迭在中共之所以成為問題，原因並不止於老人心存戀棧，亦在於繼任人之心態。

其一為少不更事，候任者未嘗登大位的當權經驗，登高位愈晚者尤其如此。過往不受重用，待得大權在握自然急於有所作為，惜好大喜功，不按本子辦事而過猶不及，甚或犯錯連連；

其二則極有可能是習近平將要面對的狀況 － 就勢位之爭而與老人頡頏，持老人的相反立場而不問是非，看似果斷（decisive）卻未經深思熟慮（well considered），行事剛愎，終會鑄成大錯。為政者無可避免要用權（exercise of power），然而這並非等同弄權。用權為政之必須，民授政府以權才可行以利民；弄權則不然，大業難成而引火燒身，落後商鞅、李斯的下場。習氏會否陷入權爭遊戲而抽身不得，亦值得深思。

無論如何，由名單公布埋下的伏線，可以預見日後中共的權爭祇會愈演愈烈，當權者亦因要安內攘外而更趨保守。而在一黨專政之下，言論開放百家爭鳴的幻想自是破滅，政治改革舉步維艱，一想及此，心中不禁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