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民主的遺贈——追思台灣獨立建國聯盟主席黃昭堂先生

美國開國元勳約翰．亞當斯 (John Adams) 曾經說過：「我必須鑽研政治和戰爭，那麼我的子輩就能有自由去研究數學和哲學。我的子輩應當研讀數學、哲學、地理、博物學、造船、航海、經商、農業；好讓他們的下一代有權利致力於繪畫、詩、音樂、建築、雕塑、刺繡以及陶藝。」（註）

逝世迄今一週年的台灣獨立建國聯盟前主席黃昭堂先生，一生堅持台灣獨立、心繫台灣政治，為我們——出生於八零年代，不識戒嚴為何物的世代——贏得追求知識、精神層面深化的自由。每每思及：也許，每一個世代，都有不同的使命；如果不是昭堂主席那一輩，及後繼理念追尋者的努力，我們今日也許就不會有機會認識民主；甚至到了歐美之後，即使是在語言文化不同的情況下，如果不是基於對「自由」、「民主」、「獨立」地精神價值的基本理解與熱愛，對於歐美文化的理解將只剩下浮光掠影地獵奇與虛華。

「獨立」精神

於戒嚴時期三十多載無法歸鄉的昭堂主席，和其共同為台灣前途打拚的同志們，為「台灣主權獨立」之論述開展出多元的理論基礎，讓八零年代出生的我們這個世代，有幸經歷「台灣」、「中華民國」、「中國」不同國家標籤、自我認同的思索與衝突。

這是一個在戒嚴時期，連「想想」都被禁止的議題。而後八零世代甚至親臨了許多的抗議活動、大大小小的選舉、甚至公投。——到歐洲負笈求學前，我天真地以為，這些就足以構成「民主」。

在歐洲生活裡，帶著昭堂主席對我的耳提面命——「出國後首要之務是專精當地語言，而後精進專業知識」——因為能夠掌握語言，因此更能夠深刻地理解「民主」是如何地被落實在政治運作、財政分配、教育制度、甚至日常生活。而昭堂主席一生所追求的「獨立」精神，在歐洲脈絡之中是如何地支持地其民主制度的運作。

歐洲教育的精神，在於培養「獨立思考」以及「批判性」；而各專業組織、行會，也是以捍衛自身的「獨立運作」以保持其對於專業目標的追求，並藉此參與公共議題與共識的溝通、型塑和對於公共價值的守護。

原來，昭堂主席的耳提命面，不只是要深入語言，而是透過語言，讓人深切體悟出一個文化、以及制度的精神和意涵。在歐洲崇尚個人主義、獨立精神的紛圍下，最終的實踐則表現為守護普世多元、人性尊嚴與關懷的民主價值。

因為「獨立」，所以能夠無畏地對時政進行「批判」

昭堂主席追求的「主權獨立」，建立在台灣政治和經濟上的自主運作，不依賴他國，不仰人鼻息。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台灣作為地球村的一員，才能無懼於他國勢力，不僅守護自身的價值利益、同時也積極參與人類價值與文明進步的探索，更因普世價值的認同與信守，更有從人性尊嚴與多元價值尊重之立場，對迫害人權、民主價值的政權痛加針砭。

屬於八零世代的我，才剛懂得「獨立」的意義，卻驚覺摯愛的台灣仍深陷於另一種錯亂之中。作為一國基礎的憲法與其憲法秩序，竟在政客的論述之下，無法與威脅我們生活與價值的政權之間無法切割而「同屬一中」。此種模糊的論述算計，見不到建設性的將來，卻埋下坑殺台灣主權獨立的隱患。

目前的國民黨執政府同樣也以更多手段，方方面面地蠶食鯨吞台灣的獨立性--政治經濟上有ECFA、將四大基金投入中國股市，賠掉了17.8兆；內政上，策略性地將「敵外勢力」轉換為「內部勢力」，未來中國籍配偶縮短至四年內即取得台灣身份證，其獨厚此背景族群是否出於選戰策略，實不言可諭。

國民黨作為執政者，讓台灣的獨立性逐漸流失，仰中國鼻息的一方面，也同時失去了對普世價值堅持與捍衛的勇氣：對於六四天安門事件紀念的噤聲、2010年當歐美正在施壓中國釋放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劉曉波時，台灣政府卻在這個時候缺席。

然而失職的不僅是執政者，連在野者也失去了其監督責任，汲汲營營地著眼於「政治權力」和「選票」，當在野黨失去對於台灣主權獨立性的堅持，對於執政者垢病的政策批判，也成為一種無效的呻吟。

成功不必在我

昭堂主席對於許多事情，總是抱著「成功不必在我」的心態，一如一次在席間曾有人問：「如果來不及看到一個偉大國家理想的完成，會不會有遺憾？」他回道：「這麼美好的事情，讓別人完成也很好。」

一生致力於深化「主權獨立」理念的昭堂主席，讓我們這一輩有機會對於自我認同等議題進行思索實踐。在確立自我意志之後，能夠自由地進行對知識的探索與深入。

即使成功不必在我，然而民主深化、國家精神價值確立必須在我們這一代完成，下一代才有可能優雅悠閒地追求藝術、音樂等美好事物的自由。一如美國開國元勳約翰．亞當斯曾經說過的話；也正如昭堂主席一生遺留給這個世代的禮物。

（註："I must study politics and war that my sons may have liberty to study mathematics and philosophy. My sons ought to study mathematics and philosophy, geography, natural history, naval architecture, navigation, commerce and agriculture in order to give their children a right to study painting, poetry, music, architecture, statuary, tapestry, and porcelain."--John Ada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