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消失的感恩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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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話裡有個道地而古老的詞彙「Lo lat」(勞力),即使對台語而言,「勞力」之美就有如夏威夷語的「Aloha」一般,但在今日的台灣年輕一代當中卻不幸失落了。

事實上,我再也想不出任何比「勞力」更具代表性的台語詞彙了。

「勞力」在二戰後國民黨接收台灣之前曾在台灣廣泛地使用,其漢字「勞力」,一如當時台灣的農業社會,「勞力」是最基本的要素。早年的台灣農人並不僱用農工,他們以換工的方式相互支援。我的外祖父就是個農人,他以及務農的鄰居們在農忙時節就是透過換工的方式相互幫忙的。

據說,就是因為這種相互支援的傳統,而有了這個向對方勞力付出表達感謝的詞彙,「勞力」也因此意謂著感謝你的勞力付出,並且進而延伸到感謝對方任何型式的幫助。除此之外,使用這個詞彙也同時帶著對方將投桃報李的期待。

我的父親就有一份受助及回報的記錄,這是個家族的傳統,他教導他的孩子們毫無保留地回報債權人及恩人的重要性,在其他的家族裡頭,也有著同樣的傳統。

然而,在當今台灣的市場經濟裡,這樣的 家族傳統正在弱化,大體來說,國民黨政府的語言政策正是台語衰亡及「勞力」一詞消失的最主要因素。

1945年8月日本向美國及其盟國投降之際,我剛滿八歲,日本在台的殖民統治邁向終結,但台灣卻旋即落入了另一個外來政權-國民黨政府的手裡。在白色恐怖期間,國民黨政府禁止學童們在學校使用其母語,此一政策延續到1987年方止。結果便是,年輕一代僅能與其祖父母輩勉強地用母語溝通,而老人家卻必須得學華語才有辦法同其孫兒說得上話。

身為長孫,在大家族裡頭,祖母特別寵我。不論她到哪座寺廟拜拜,總會帶著我。有時候,我們甚至會搭火車從故鄉桃園到北港去媽祖廟燒香。她總是祈求神明在家中賜下平安及祝福,祝禱之後,她都會向神明說「勞力」來做為結束,自然地,每當我為成績祈求時,也學著依樣畫葫蘆。

不過,我的國小成績糟透了,初中入學考試僅只考上一所學校,只因為當時年紀小又想法單純,我竟以為有了神明的加持,自然不需要用功讀書。在我參加高中入學考的前一年,我終於了解到自助而後神助的道理。

在祖母帶到廟裡的豐盛祭品當中,總會有一些紅龜粿,在每次拜拜回來之後,她都會把紅龜粿與親戚及鄰居一塊分享,一般認為吃了拜拜的紅龜粿,就可以同沐神恩,而吃了紅龜粿的親友們,也會對著祖母說「真勞力」來表示謝意。

在有節慶的時候,我也很喜歡和祖母一同到廟裡去,就像其他孩子一樣,看到出巡隊伍當中面目猙獰的「大身尪(tua-sian-ang)色彩鮮名的服裝以及伴隨著長臂前後擺動緩慢的行進,總讓我興奮莫名。而看來和善的「三太子」,後頭總是有著眾多神轎在後頭跟著。鞭炮聲帶動了氣氛,煙霧及火花漫佈,想來氣溫都隨之上升了好幾度,這就是所謂的「鬥鬧熱」!

新聞報導及相關影片顯示出台灣今日的廟宇節慶更盛於以往了,廟會是台灣常民文化重要的一部份,如今已變得相當重視感官效果,新的元素諸如年輕人的音樂、甚至還有衣不蔽體的女性舞者,而電音三太子在國外就像國內一樣的受到歡迎。在中國的政經壓力之下,這個不被國際社會所正式承認的國家,的確因為台灣的年輕人而提高了能見度。

在1987年解嚴之後,廟會活動的復甦對台灣來說固然是件好事,不過,廟會的精神也應該被重新喚醒。做為一個在西太平洋的島國,台灣經常受到地震以及颱風等天災的侵襲,也因此台灣人在傳統上求助於媽祖,祈求護佑,並向神明獻上感謝,這已經與台灣文化融為一體 了。

說到感恩文化,其要素及精神就存在於向神明並他人道出感謝的表達當中,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勞力」一詞了,這文化應該要復振並加以推廣,如果台灣年輕的一代,也能夠學會以「勞力」表達謝意,那該是多麼棒的一件事呀!

(陳清池 作 /  劉承賢 譯)

關鍵字: 台灣農村台灣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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