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青年大使不是海外救國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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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一群台大學生受外交部委派到巴西做青年大使,由於不諳台灣南島民族文化,穿著了錯誤的服飾進行展示,被指正後又否認有代表台灣的意圖,並將使用的部落服飾解釋為純粹表演用,引起言論大加撻伐。我曾經參加2009年第一屆青年大使前往馬紹爾群島,因此欲以本案為延伸,淺談青年大使的過去與未來。

國際青年大使這個由當時亞太司李世明司長所提出創新的文化交流計畫,涵蓋我國在太平洋六個邦交國。當時由於是第一次,各團隊都絞盡腦汁欲將台灣文化最好的一面帶到大洋邦交國。然而綜觀台灣文化發展的歷程,我們發現許多有苦說不出的癥結。台灣本土文化從古到今一直被打壓著,歷史的後繼者不斷地撲滅前人的文化,不論是清朝的開山撫番、日本的皇民化、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和國語政策等等,都在藉由否定前人來樹立自身的正統性。於是,數百年來台灣人民一直都沒有機會在安全、和平、理性的環境之下,深度了解自身的文化。

外交部提出以文化交流為目的,然而在台灣這樣受殖民的脈絡之下,很多的素材都已經找不到根。最明顯的是,南島文化是台灣文化的重要元素,更是台灣與太平洋邦交的重要交集,但是以漢人為主的青年大使,既沒去過部落、學校教育也很少提到部落文化,根本不知道拿什麼去交流。而輔仁、台大、政大這三所當時受託組成大使團的台北學校學生的生命歷程也是以發達都市為主,難以對1970年代台灣大規模都市化前的鄉村文化發展有所理解,更遑論認同。

台灣文化,不論是藝術、音樂、文學、戲劇或舞蹈,其實離學生生命歷程甚遠。於是,從組團、授旗到出國,短短數個月只能匆促地去「重新發掘」自己的家鄉。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任何的展演自然是很難展現出內涵。而今日台大學生搞不清楚南島民族服裝,除了不夠細心之外,也是執政者忽視文化發展造成的結果。

台灣文化雖然失了根,但是台灣在上個世紀的發展成就是許多國家視為楷模的。這是台灣值得與邦交分享的故事。當時我參與的大使團有幸綜合了各領域師生,包含人類系研究南島民族的、地理系研究島嶼發展的、以及大氣系研究島嶼氣候的。因此決定以「知識志工」為主軸,組織一系列馬紹爾學院與台灣大學的交流活動,包含了社會生活與運作(如多元文化與教育體制;歷史文物保存)、人與環境(如傳統海圖的科學;氣候變遷訊號)、家庭組織關係(如當地的母系社會)、主題地圖製作(如馬紹爾的地界Wato)、全球─地方互動(如台灣技術團在大洋洲的貢獻)等五大面向,並藉由室內工作坊、野外調查、深度訪談、參與觀察等四種途徑來進行。

「知識志工」將青年大使的概念推展到不同的境界,帶起了跨學科的合作。筆者隨後更前往史瓦濟蘭與聖露西亞協助進行類似的活動,這些活動的成果展覽與學術研究,促成了進一步的產官學的合作,包含台商、醫院、技術團、大學等等都收穫豐富。我們不敢說這些活動為邦交國帶來多少幫助,但是當台灣的產官學能因此開始將視角擴大到全球的尺度,我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也讓外交部拓展台灣生存空間的目標邁進了一步。

以知識為主軸的志工在西方國家也行之有年。就筆者目前所就讀的倫敦大學為例,英國國際發展部(相當於台灣的國際合作發展基金會,但與外交部位階平行)有許多經費即是與本校合作,將學生派遣到英國的受援國進行研究,對英國自身的政府開發援助以及商企進行第三方的檢驗、調查與辯證。在這樣的合作模式之下,學生們走出了學術象牙塔獲得第一手的田野經驗以及書寫報告的能力,更認識了自己的國家以及邦交國;而國際發展部也藉由這些學生所撰寫報告來檢視自身的策略,並做進一步的創新發展。

因此,我認為,外交部的青年大使應該跳脫目前失根且流於形式的海外雜技表演,而是要和台灣揚名全球的技術團結合起來,進行知識化的產官學合作。學生們在學校的協助下,先了解我國的各項特色領域如農業、醫療、手工藝等等的發展脈絡。隨後讓大學生前往邦交國,做為技術團或醫療團有限人力的左右手,走入社區,走入田野間,進行研究查訪與辯證,讓學生思考為什麼國家的發展會有不同的歷程,反思我國經濟成就的背後得到了什麼,又犧牲了什麼,而已經發達的台灣又能帶給邦交國什麼,邦交國又能給予台灣何種啟示?

在這樣的合作與激盪之下,外交部與國合會能夠有額外的人力去做深入的了解以及創新,而學生們也能在這些活動中進行探索,並檢驗課本所學。

台灣年輕人是很有創造力的,不該只是做些去脈絡化的海外救國團。清大學生在尼泊爾所發明的布衛生棉即是一個經典案例。讓青年大使知識化,不只是讓學生能發揮所長,也能使政府與商企都有不同的收穫。

新聞出處:原團指出訪團醜化 外交部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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