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色的維納斯》談「無意識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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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閱讀黑色的維納斯一書,強烈的震撼,於是畫下《黑色的維納斯》。當代文化研究的核心精神──邊緣論證,解構強權,顛覆一元中心、父權的支配與宰制。性別、生態、種族等,也是文化思潮中反霸權的重要議題,成為當代文學、電影、繪畫批判的主題。

強者對弱者的支配與宰制,一直是人類、自然裡的殘酷法則。然而經近百年來的女權運動及黑權運動的抗爭,許多男士此刻總會說:現在已然是男女平等,或者說邊緣族群已擁有一切形式上的平等,擁有相同的公民權。但Yassmin Abdel-Magied的提醒也卻深深的警醒了我。Yassmin Abdel-Magied是一位自小移民到澳洲的回教女性,在她身上有著許多她無法改變的多重符碼(女性、有色人種、回教世界),她在網頁上和大家分享的不是「有意識的歧視」,而是深藏在意識形態裡「無意識的偏見」。

這裡我要概敘黑色維納斯的故事及我當時創作此畫作時的理念:

巴特曼是讓非洲與歐洲爭議了200年的女人,她死後外生殖器還被保存在巴黎作為實習醫生的展示體,終其一生各大報刊以她臀部作為諷刺話題從不間斷,其凸翹的臀部成為非洲女性被歧視的刻板印象。

19世紀非洲爭奪戰時,歐洲國家一股腦地在非洲搶食有利的殖民版圖,當我畫下這張油畫時,除以女性主義的觀點批判外,另外也對種族歧視提出抗議。我是那麼清晰而強烈的,帶著使命感要為邊緣者發聲,所以畫下這張根本不可能賣的圖:巴特曼的骨骸直到2002年才返回南非,南非為她舉行國葬,畫面右上方隱於薄霧之中的是巴特曼的故鄉好望角,癡癡遙望了200年後才回到故土,右下方是南非的國花,開滿了好望角。自好望角之地理大發現後,人類開始了400年買賣奴隸之惡行,好望角即為殖民之符碼。下方白種人以好奇歧視的眼光欣賞著被置於展示台上的巴特曼,此符號除了是白人對黑人的歧視外,同時亦作為文化研究中,男性對女性的一種窺淫式的凝視之隱喻。畫面反覆以薄薄的色油沖刷,讓層層記憶逐漸顯影,歷史的記憶裡人類該學習謙卑反省,尤其是自認為優越的白種人、男性。畫面並以滴流,呈現顫動的精神性,焦慮抑鬱中隱藏苦悶神秘的寧靜,對比的色彩黑與白,藍與橘表現出人類價值的衝突。

從黑色的維納斯的悲劇到今日男人與女人、黑人與白人等各族群基本上擁有形式上平等的公民權,這條路已經走了兩百多年了。然而「偏見」仍存在生活中,我們在新與舊的衝擊中觀看自己身處的時代意義,我們只能浮潛於表象的現象之中解構。偏見一直在歷史中向強者屈服,歸順於他的解釋,這是邊緣者的宿命!

Yassmin Abdel-Magied提出許多學者都注意到偏見深深地影響了人們的決定與行動。在1952年,以男性為主的波士頓交響樂團在甄選時,他們要求來甄選的樂手脫掉鞋子,並且在屏幕後演奏;結果顯示:去除可能形成偏見的因子,女性樂手在第一輪獲選的機率增高了50%。耶魯大學在2012年將相同的履歷標上不同的人名,一同申請「技術員」職務;結果顯示:標上女性名字的履歷表被認為較不能勝任職務,並且受僱薪資比有相同履歷的男性低。除了性別,種族偏見也同樣出現在職場裡,影響企業的用人決策。2010年澳洲國立大學,同時發出4000份一模一樣的履歷,唯一不同的是放在履歷上能夠暗示種族與國籍的求職者姓氏;結果顯示:比起有盎格魯薩克遜姓氏的人,華人姓氏與中東姓氏的求職者必須各多發出68%64%的履歷,才能得到同等的面試邀請。

偏見在現代社會依舊存在,我的臉書偶有黑人或東南亞人或回教族群的留言,我向內自省了一番,我竟也輕蔑地忽視過去而未曾理睬,我為我那不自覺的偏見而感到羞恥。我,我們都該記取黑色維納斯的悲劇,歷史走到今日,打破了意識的偏見後,我們的目光更要超越無意識的偏見,開啟希望之門,創造一個平等機會的世界,一個多元文化的世界。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