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想想】 台中二中操場上的童年

光大新村緊鄰台中二中，學校操場有如眷村大院子一樣，許多孩子從小到大天天玩在裡面，一草一木感情特別深。

二中早期被認為太保學生很多，我童年曾聽過此說，但毫無感覺，反而覺得學生很親切。因村門口就是10號公車站牌，每天早晚許多學生都會走捷徑穿過眷村小巷。我到篤行國小上學也都必經二中，可說跟著二中成長的。

1968年紅葉少棒熱，眷村孩子一樣狂熱的很，放學就是到二中操場玩棒球。當然我們玩的是用兩手接的小軟球，也用報紙做手套，棒子則隨便找，只要可以揮出球的就可以用。

操場很大，那時還沒有圍牆，幾乎下了課就是我們的世界。操場上玩棒球的除眷村小孩外，還有台灣人社區的同班同學。經常我們會組兩隊，我擔任投手居多，偶而當捕手。

操場靠近現在校門口有座高架深井，應是接水到校園或宿舍使用的，我們則是把它當飲水機。跑累或跑渴了，就爬上高架梯伸手接水喝，真的有如荒漠甘泉，喝完幾口再衝回去奔逐。因爬上深井高架梯有危險性，看守校園的一位外省老芋仔常禁止我們，但我們都偷趁他沒注意，爬上喝了一兩口就跑，他只能遠遠瞪著這些調皮好動孩子。

由於操場是開放式，可能「吃好到相報」，一些比我們年長的台灣人社區孩子也慢慢侵入此地盤，甚至有讓人眼紅的皮製手套、正式比賽用球、球棒、壘包、捕手護具等。

在他們兩隊正式比賽時，眷村孩子只能退到角落玩小軟球，儘量不影響戰局，到後來幾乎就沒有玩小軟球空間了。還好，時代漸漸進步，我們也開始有便宜皮製手套了，誰先來佔場地，誰就可以玩到天黑，當然各自球員軍團要夠龐大才行。

國小六年級時，我們班同學換迷足球，傍晚一放學或星期假日，十幾個孩子就是衝到二中操場踢，我是中場靈魂人物，得分王則是速度最快的前鋒文右軍。到底什麼因素讓我們集體迷上足球？事隔多年已忘了，但每個人那股踢球拼勁，迄今仍歷歷在目。

正當瘋狂最高潮時候，卻出了意外。一樣是某個傍晚，我們班和隔壁班男生又到操場拼鬥，剛下場不久的王孝中技術欠佳，眼見球往他滾來，大腳一揮竟沒踢準球心，反而滑倒四腳朝天。雖然哇哇叫，老王還是咬緊牙根堅持續戰，最後真的痛的不得了，才勉強被扶著退場。

沒想到回家後，腳踝腫大如包，送醫治療竟發現骨折！第二天上學，他右腳包石膏，兩臂架著柺杖，我們才知道真那麼嚴重。導師查明原因，竟是放學後踢足球所致，一聲令下嚴禁再踢足球。

除了棒球、足球，我們在操場也玩賽跑、接力賽、放風箏或學騎腳踏車。我四年級時就是和二姊在操場學騎單車，就讀二中的二哥教我們用狗爬式騎，我和二姊分別摔了好幾次，小腿都擦傷破皮流血，但也一個傍晚就學會了。

二中學生軍訓課在操場上操兵，休息時刻，上課用的37式老舊步槍則五支、五支架在地上。我和同學偶而經過發現，都會很好奇的進去觀看，甚至有很想靠近摸摸槍的衝動。

這時候，有的二中學生會不理我們，有的很嚴厲禁止我們靠近槍，雖然那些槍根本不堪用，也沒有危險，但也有學生會很善意的問我們要不要摸一摸？甚至主動拿槍給我們看，讓我內心溫暖不已。那一刻，小小的我就下定決心，長大也要像那幾位大哥哥一樣，對小孩的好奇心要nice一點，絕對不要兇巴巴。

對二中印象最深刻的還有校慶運動會，由於鄰居賴家二哥文源是選手，文源和我大姊是好友，大姊特別帶眷村一群孩子前往加油。比賽槍聲一響，文源率先衝出，一馬當先，勇奪200公尺冠軍，幾十分鐘後，他又拿下另一項賽跑第一名。文源唸高二，長的很帥，體格又棒，他爸爸也是台灣人老芋仔。

某年，家裏有一隻可愛金絲雀養在籠子裡，一天晚上，忘了用布把鳥籠蓋上，早上發現竟被貓用爪子抓死了。因為我們大意而慘遭貓的凌遲，金絲雀羽毛掉滿地，我和妹妹非常難過。

當天剛好是星期日，我和妹妹用報紙將金絲雀包起來，很慎重放入小紙盒，決定埋在二中操場。到了操場，右側有十幾棵大樹排成一列，特別挑選第三棵大樹做註記，然後在樹下挖坑埋了。妹妹那時剛上小學，一起埋金絲雀的童年往事，迄今她也記憶猶新。

二中旁的篤行長老教會，也是我每天上下學必經之處，那時覺得很好奇，竟然有講台語的教會？我以為全台灣都像眷村一樣，大家都要講國語！教堂裡面講台語，反正我就覺得很怪。

沒想到，我和篤行教會卻有了一輩子緣份，雖然我不是教友，但老媽、二姊、姊夫和妹妹，後來都成為篤行教會教友。二嫂原是篤行教會幼稚園老師，經牧師娘介紹嫁給二哥，兩人都是虔誠基督徒。也是基督徒的大姊若回台灣，也是到篤行教會禮拜。二姊兒子也是唸二中，品學兼優，還為教會禮拜司琴，當過青少年團契會長，後來考上台大。

很巧的是，我大學時代仰慕的一位中文系女孩，竟來到二中任教，服務25年後退休，兩個兒子陸續都唸一中和台大。當然我們都已不年輕了，有機會真想好好告訴她「台中二中與我」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沒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