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想想】正視被延誤的松山機場存廢議題

友善列印版本

僅半年之隔,復興航空再度發生重大空難。飛機墜毀前的驚悚畫面傳遍全世界,若差之毫釐,機師無法避開人煙稠密的都會高樓,後果將不堪設想。雖說飛安是獨立事件,但其不確定性(馬公空難嚴重摧毀數家民宅)加上台北的先天條件與都會發展,存廢松山機場確實是一個要嚴肅面對的問題,各界應藉此不幸事件,理性地重啟討論。

回顧歷史,松山機場建造啟用於日治1930年代。以當時台北都市發展的規模與飛機的性能來看,機場選於松山堪稱適當。二戰爆發前已發展為國際航空站,航線甚至遠達德國柏林。四年前政府配合北市花博大張旗鼓慶祝松山機場落成60年,硬讓松山機場少了十幾歲,實在是國府對台灣歷史集體失憶的又一例。

戰後因緣際會,台北發展成國際大都,但老蔣以反共復國為念,並不積極建設台灣,松山機場於是軍民兩用,權充國際機場,實已不堪負荷。直到小蔣十大建設,才依世界都市計畫的正常邏輯,以桃園國際機場取代。雖然桃園機場的後續建設一直沒有跟上時代,其大眾運輸堪稱國際級都市中最差的一個,往返台北與桃園機場極為不便,但總算逐漸把國際航線的巨型客機轉離台北盆地,還給市民一個較乾淨與安靜的天空,直到馬政府上台,才又大走回頭路,讓松山機場迴光返照。

現年30到60歲的台北人或許都有圓山動物園的兒時記憶,從下公車起到見到大象林旺前,頭上已有無數架震耳欲聾的飛機低空掠過,降抵松山機場。童心不以為忤,近距離看到飛機降落可能還有些興奮,但長期住在航道下的居民,苦不堪言,過去大同工學院的師生應能感同身受。即便是動物,屢有國際保護動物團體,認為松山機場巨型飛機起降的噪音已嚴重造成虐待動物。

如今動物園早已遷移,被虐待的動物只剩下人,隨著機場另一頭內湖南港一帶的開發,生活在飛機噪音下的居民較以往多出數十倍而不只。近30年來,民智已開,要求都市品質的概念逐漸形成,加上桃園機場啟用後,對松山機場的依賴已逐年降低,松山機場的遷建遂成為一個合理的思考方向。其實早在簡又新任交通部長時便有遷移的構想,陳水扁市長時期還指示市府成立「松山機場遷建推動小組」,而民間則有「反機場噪音聯盟」。到了2002年,民進黨北市候選人李應元更以「遷移松山機場,打造首都中央公園」為其主要政見之一。

毫無疑問,松山機場遷建一直都是民進黨對北市現代化的重要願景之一,與民進黨在朝在野並無關係。但民進黨取得政權後,國民黨基於藍綠區隔的不健康心態,不願跟進,一直以茲事體大迴避討論,只是在環保意識的壓力下,保持低調。即便是馬市府時代,也不敢把遷移松山機場的選項完全排除。直到馬政府上台,在急於與中國掛勾的心態下,竟把此議題與市民生活品質的思考脫鉤,不負責地與兩岸關係混為一談,簡單灌輸主張拆遷松山機場,就是反對與中國交往、就是鎖國,逼著民進黨對此問題表態。

可惜2010年搶著出來選台北市長的蘇貞昌落入此一圈套,面對根本就邏輯謬誤的質問,含糊其詞,發表《我對松山機場的看法》。結果松山機場廢不成,民進黨二十幾年的主張反倒給蘇貞昌廢了。蘇貞昌自認務實,實則幫馬政府兩岸直航穿一中小鞋,連機場也要玩「一場各表」,我們說松山國際機場,但中國看來卻是「松山─虹橋」的國內航線。 轉眼四年又過,去年市長選舉,民進黨放棄長期主張遷移松山機場的姚文智,支持柯文哲,而姚「廢松機」的政見被柯文哲無情地以「鬼扯」形容,棄如敝屣。

我們就這樣在怠惰與政治考量的思維下,得過且過30年,但放眼世界先進國家,「別蓋在我家後院」的黑名單上,機場僅次於核電、石化廠。固然充足的機場是國家發展的必要之惡,但允許巨型國際航機呼嘯起降在300萬人狹小的盆地形大都市,並不合理,何況松山機場帶來的效益與整體經濟不成比例,卻要市民忍受震耳欲聾的噪音、空污、被切割的都市空間、阻斷的交通網路、甚至是潛在的空安顧慮,猶如未開發國家。

這是一個延誤了30年攸關台北發展的重要議題,的確茲事體大,比「五大弊案」的所有工程加起來還要棘手。柯市長新官上任三把火,到處燒得財團與舊政客哇哇叫,但講到松山機場卻又異常保守,又是政治敏感性太高,不適合現在討論,又是要看桃園機場擴建成效,把責任推給其實可以有效規劃的其他建設,與國民黨政治考量凌駕都市發展邏輯的官員並無二致。

話說回來,儘管柯市長顯然對松山機場遷移沒做好功課,但現在開始不晚,我們對柯市長還是有期待。毫無疑問,松山機場遷移釋出的土地,大小財團一定早就虎視眈眈,以柯文哲對付財團的霸氣來看,由他來向財團說不,看管規劃那片土地為生態保留區,應該頗為適合。一個市長要在都市的記憶裡被懷念,不是東罵西罵就可以。如果柯市長連挖條腳踏車道都要我們想50年後的情況,那麼,50年後松山機場如果還在那裡,改變從台北開始,恐怕就很難想像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