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國戰略:我們如何向智利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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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的彼端,有個形狀很性格的國家。該國面積約75萬6千平方公里,全長4,270公里,但是平均寬度卻只有117公里。這國家腹地雖較台灣廣,人口卻只有一千七百多萬人,而其中卻有超過三分之一分布在其首都 – 聖地阿哥。此國經歷冷戰的政治角力,也曾承受白色恐怖的歷史傷痛。此國以紅酒、銅礦、鮭魚聞名國際,在其努力耕耘下,其金融、觀光業快速成長。此國佔拉丁美洲人口不到2%,卻是拉丁美洲最富裕的國家,其首都更是與巴西聖保羅市平起平坐的南美金融與科技中心。

這就是智利。

聖地阿哥:山線與海線之間的現代都會

智利的首都 -  聖地阿哥(Santiago),以耶穌的十二使徒之一的聖詹姆士為名(註:詹姆士James在西班牙語中作Tiago、Thiago或Diego)。這座唯美的現代都市坐臥於智利正中央,往西兩小時車程便至智利著名的港都天堂谷(Valparaiso),往東兩小時車程便至南美雄偉的安地斯山脈,跨越後即至阿根廷。聖地阿哥都會區之地中海型氣候恰似美國南加州,一年四季氣候溫和乾燥、豔陽普照,適合酪梨、葡萄等作物生產。冬天在聖地阿哥,可見白雪皚皚的安地斯山脈擁抱這座現代都會:

智利文化是由西班牙、美洲原住民以及其他拉丁美洲移民交融而成。多元文化傳承在聖地阿哥表露無遺。走過這城市特色各異的鄰里,恰似縮小版紐約市。

拉斯塔里亞 (Barrio Lastaria)為聖地阿哥的歷史街區,以歐式建築、餐廳與葡萄酒為重點:

聖地阿哥室內有許多形形色色的藝術館與博物館,其中最富盛名的應該是這棟優美的國立美術館:

稍往南走,即來到聖地阿哥的市民廣場:

此市民廣場有將近五百年的歷史。在拉丁語系國家中,市民廣場為市長演講以及民兵集合的場所。

不遠處便是智利的總統府:

除了古色古香的歷史建築,聖地阿哥的金融中心與現代都會區在普洛威頓峽(Providencia)萌芽:

往北走些,來到了北亞威士塔 (Barrio Bellavista) ,這是聖地阿哥年輕人的西門町:

聖地阿哥年輕人鍾愛北亞威士塔的波希米亞式文化,除了餐廳、樂團外,此鄰里處處可見各具特色的街頭藝術:

最後來到城市西邊的金塔里 (Quinta Normal),這裡有被譽為 「聖地阿哥中央公園」的Parque Qinta Normal:

此公園也是智利人權紀念館、科學博物館、自然歷史博物館等機構的所在地。

聖地阿哥的現代化建設使其居民享有與已開發國家不相上下的捷運系統、生飲水、高速網路等生活機能。其人口密度與台北相當,都會區總人口七百餘萬在拉丁美洲排行第七。智利的民主制度已實施百年。聖地阿哥的捷運系統為南美第一大、美洲第四大 (僅次於紐約、墨西哥市與聖保羅市),最早於1975年通車,比台北捷運足足早了21年。

全世界兇殺率最高的拉丁美洲 ,聖地阿哥不但是拉丁美洲治安最好,2013年其兇殺率每十萬人中僅有兩人,低於紐約的2.9人、台北的2.6人。拉丁美洲令人詬病的就是軍警的腐敗,而智利的警察是唯一不但嚴懲收賄員警,更會直接逮捕行賄者的拉丁美洲警政機關。

十七年的白色恐怖,以及恢復民主憲政後的平反運動

在冷戰期間,智利與台灣有段共同的傷痛:獨裁與白色恐怖。

一九七零年,阿葉德 (Salvador Allende) 於該年大選擊敗保守派候選人亞力山德里 (Jorge Alessandri) 當選智利第二十八任民選總統。社會主義背景的阿葉德認為智利的產業應國有化,當他領導的智利政府拿下的智利的礦業時,對赤化深感恐懼的美國停止對智利的投資。少了美國的外資,智利轉向蘇聯。

一九七三年,共產古巴的卡斯楚造訪智利,此舉驚動了北約。當美國中情局仍在思考如何摘除智利的社會主義勢力時,智利軍方在保守派的支持下先發制人,仿效巴拉圭、巴西、波利維亞等國在六零年代推翻左翼政府的軍隊政變模式,包圍並對總統府進行轟炸。當日,阿葉德發表了最後演講表示絕不妥協、流亡,隨後在府內自盡。

成功奪取政權後,領導政變的陸軍總司令皮諾切 (Augusto Pinochet) 在同年九月十一日就職成為智利軍政府獨裁領袖。智利軍政府隨即斷絕與蘇聯與古巴的來往,並對國內左派組織進行取締掃蕩。為了對付國內大規模暴力示威,軍政府對示威者進行血腥鎮壓,嚴控國內媒體與集會,在智利展開為期17年的白色恐怖統治。一九七三至一九九零年,智利國內上千人失蹤、遭暗殺、流亡海外或被軍政府軟禁逼供。

一九八零年,智利國會依憲通過一案,予人民機會對軍方提名的領導人進行任命公投,用意在於鞏固皮諾切統治智利的民意基礎以和緩軍政府與”自由世界”盟國之間日增的的政治矛盾。未料,一九八七年舉辦的公投人民以55.99% 對 44.01% 否決了皮諾切未來八年的任期。同年,智利國會解除黨禁。一九八九年,軍政府與反對陣營達到共識,如約將政權歸還給人民,智利終於回歸民主憲政。同年十二月十四日,艾爾文(Patricio Aylwin) 當選總統,於隔年三月宣示就職。

民選後的智利政府在隔年組成了 「真相與和解」調查委員會,志在為所有於軍政府非常時期中受害、喪生與失蹤的所有百姓平反。2010年,智利政府在聖地阿哥的人權紀念館落成,館內展示1973政變經過、白色恐怖之監獄設施以及軍政府殘忍的逼供手法。當筆者走入館內,映入眼簾的是一面貼滿受害者照片的玻璃牆:

此人權紀念館門票由政府全額補助,館內處處可見年幼的學童在閱讀這段血淚史。這段歷史使得智利人較其他拉丁人更有戒心。回歸民主的智利,年輕人政治參與度高,以小黨組成之聯合政府執政。

與台灣經歷過同樣的白色恐怖,智利面對的方式之坦然,值得我們去學習。

未雨綢繆:轉投資金融、觀光以及科技創業以應對自然資源陷阱

智利向來是世界的重要礦藏之一,其供應世界超過1/3的銅礦。此外,智利亦出口金、銀、鐵、煤等礦產。智利漁業亦相當發達,供應世界超過1/3的鮭魚,另外亦出口生蠔、智利鱸魚經濟魚種等。除外,智利葡萄酒亦是世界聞名。

然而,智利的傳統產業有一大缺點:自然資源陷阱──當自然資源出口業過度拉抬國內生產毛額與國內幣值,國內使得服務業、製造業等其他沒能均勻發展的產業失去競爭力。

宏觀智利自六零年代的經濟發展,可看出些政府對智利經濟的弱點已小有對策。自從一九七三年軍事政變摘除左派勢力後,智利政府積極推廣市場經濟。回歸民主後,智利更在九零年代末期進一步開放資本市場。相對於巴西與阿根廷兩大拉美經濟體的市場保護主義,智利的自由市場改革使得聖地阿哥成為拉丁美洲第二大商業都市,智利的外資規模(相對於GDP)更是全拉丁美洲最高。

智利是一橫跨三大洲的國家(亞洲、南美與南極洲),其地形之多變,從北端的沙漠,到中部地中海型氣候港灣與林立的酒莊,到南部的冰河,再到太平洋中央的復活節島,接陸續由智利政府開發成為觀光景點。

近幾年,智利政府開始投資軟體創業,其創業智利(Startup Chile)計畫每年吸引世界各地菁英來聖地阿哥創業。智利政府免費提供每個團隊上至四萬美金的資金,一來吸引創業人才進駐、二來提供給團隊的資金會間接注入當地經濟、三來吸引外國創投基金前來探尋投資目標。該計畫執行至今臨屆兩年,雖然還距離矽谷、紐約、倫敦、特拉維夫等創業中心還有段距離,但該計畫也已為智利在世界的科技創業舞台中爭取到了一席之地。

智利的經濟過去幾十年都維持穩定的成長,然而該國仍不忘開發其他產業以刺激產業多元化。同樣是相對小國,台灣的林業亂伐與電子業轉型失敗案例相較,或許我們若再用心些,我們也能以小博大、另尋契機。

在聖地阿哥外的天堂谷(Valparaiso)曾經是殖民時期的重要交通、行政與文化樞紐。天堂谷經歷歐洲各國的人文交流,整面山谷片佈形形色色的歐式平房,產生了如此的奇特景觀:

近年來,天堂谷的街頭藝術風氣旺盛,處處可見具文化創意的街頭彩繪:

由於天堂谷的建築與人文風氣保留了智利建國近兩百年來的新舊潮流,該地舊城區已在2003年申請成為聯合國文化遺產。經過智利政府的一番努力,天堂谷已蛻變成為南美一重點觀光景點。

充滿挑戰的未來

走訪智利與聖地阿哥,我個人感觸最深的即是這國度與台灣過去的同病相憐,而今卻又走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面對產業,政府積極開放資本市場與扶植新興產業,走出被國際礦業興敗主宰的未來。 相對於巴西、阿根廷等拉美經濟強權,智利的金融與產業政策使其以小博大,在全球經濟波動拖垮巴西、阿根廷的同時,繼續維持穩定的經濟成長,鞏固了拉美第二商業重鎮的地位。面對政治,軍政府謀殺民主憲政的歷史反而刺激智利的民主政治,產生小黨聯合共治、互相監督的政治傳統。

走著,我想著,同為小國,我們台灣人常自貶為強權相爭下的犧牲品。然而這次在地球彼端這小國讓我看到,若人民細心監督、政府不遺餘力扶植,台灣久久不舉的觀光、文創、創業以致自己的文化定位,即便是小國也能有國際級的表現。

我,相信台灣也有相同的潛力,一切都不嫌晚。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