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想想】期待更營養雞排

友善列印版本

繼「跟陳為廷有私交」後,圍著「官逼民反」的浴巾,雞排妹再度成功突破馬王鬥與監聽案的夾殺,在政治新聞的版面上佔有一席之地。照片瘋傳之餘,即使是贊成這些立場的朋友,也有各式各樣的雜音,這讓我不禁手癢(但不是「可惡想__」),也想來對雞排妹閒嗑牙幾句。

演藝人員是否可以做政治表態?這個問題其實沒有什麼好問的,他們當然也是公民,跟其他的「自主公民」一樣,有著憲法所保障的言論自由,沒什麼理由特別要求他們封上自己的嘴。

那麼,對於政治,他們應該擁有比一般人更大的發言權力嗎?不幸的是,這個問題固然該問,但是問了以後意義也不太大。一個演藝人員只要稍稍具有知名度、被關注度,他的發言權力自然而然就比一般人大,在應然的問題獲得解答以前,實然的問題答案就已經註定。

對大眾來說,演藝人員獲取社會地位、建構發言權力的方式,是來自於「表演」,做演藝人員,理所當然地想要「更紅」,並且這也是他們整個職業所賴以存在的根本道理,是這行當的本質,在演藝事業裡爭取更紅,不會有任何倫理上的衝突;但是如果政治行動者堂而皇之地「想紅」,就顯得膚淺甚至討人厭。

「她就是想紅嘛!」這是對雞排妹常見的批評,然而仔細來看,這樣的批評是經不起檢驗的。我們要問:「想紅」其實又怎樣呢?

我們的民主政治絕對是少不了表演的,政治人物跟演藝人員一樣也在每天拼曝光(特別是因應某黨的全民調初選方式),雖然民眾對於這樣的「表演」、「作秀」常直覺地表示反感,但換個面想,若是不透過表演,任何一種政治或非政治的訊息,根本無由抵達閱聽大眾,那更不用講發生效果、改變他人的政治選擇。

「紅」也是在每日公共生活中,必然存在的鬥爭與奪權,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發言與行動,能夠更大範圍地去影響他人,尤其在今日社會的廣大訊息之海中,大家都會希望自己所發射的訊號能更為強烈,得以穿過噪音,直接抵達他人耳中。指責人家想紅,未免就忽視了這樣的基礎事實。

而雞排妹面對的另一層挑戰,是她表演的方式,與公共事務討論的內在聯繫比較薄弱。

確實,作為內容創作者的演藝人員,比較容易具有公共發言的一般正當性,鄉民也較不易說三道四。如果說像是生祥,或是更早的羅大佑,或是更更早的Bob Dylan什麼的,他們過去的音樂創作,總是慣常性地指向社會與政治事件,他們的今天談到什麼公共議題,我想很少人會感到違和。事實上,如果他們不「政治」,那才讓人感到比較奇怪。甚至可以直接點說,他們就是拿著吉他的政治評論員。

而像是張懸、五月天等等的「創作藝人」,他們或許過往不具有那麼明確而強烈的政治性質,但無論如何,他們表演的核心內容一直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當他們隨時要在自己的作品之中加入政治的元素,或許有部份中壢或永和的李姓聽眾,會感到反感不愉快,但通常而言,他們政治表態的適格性也沒有受到太大的質疑。

像雞排妹這樣的case,比較複雜的是,她通常不是以內容的創作作為表演工作的核心,她的演藝事業所賴以發展的,也不是寫歌作詞,甚至不是精湛的展演技藝,她主要是靠著展露美麗的臉龐以及曲線(有時是展現一條直線)來獲取今天的發言權力,而這樣的發言權力,與她的發言內容,兩者比較不容易有直接的連結,鄉民大眾就容易問:「憑什麼?」

可是換個面來想,這社會一向有各行各業的名流,也有很多三不五時就忍不住要對公共事務發言一下,總是快思慢想的「學者」們就不用說了,像是企業人士也不少,譬如開飯店的三不五時就會想要表明一下總裁的獅子心跡,賣牛小排的也愛講三萬塊五萬塊的。他們建構發言權力的方式也往往來自於其他領域的權力,通常都跟政治或者說公共事務未必有什麼本質上的連繫,這也是自然。如果我們對此可以忍受,那對於雞排妹又何必苛責。

甚至我們可以實用主義一點來看待:如果把雞排妹的美麗當成一種有效載體,你可以得漁而忘筌、看見議題以後就忘了美麗,或是買櫝跟著買珠,記得美麗也記得了議題,我覺得總是好的。

以上都是對雞排妹的公共發言權利/權力的肯認。但接下來,就要說說對她的質問乃至於期許。

對於關心公共事務的藝人,他們是否值得更多的讚許及支持,一個可以檢驗的標準是:他們是否能具有持續性的關心,而不是即興式的作為?是否能讓人感受到相當程度的真誠在意?並且,更加重要的是:是否願意承擔發言的機會成本?願意付出獲取政治影響力的相應代價?甚至在演藝事業本身受到威脅時,也能夠繼續堅持立場、不畏壓力,而不只是在有利於演藝事業時,才勇於發言?

像是伊能靜在南週事件後捍衛言論自由的微博發言,當時也受到相當的奚落,可是她就這樣一路玩了下去,一直搞到中國達人秀的評委資格被取消、在諸多通路受到封殺,她還是展現出了「回不改其樂」的態度,這讓人不得不感受到,她有想要「玩真的」的誠意,而不光是從中撈一票搏版面。

到目前為止,雞排妹在公共發言上面,也有表現一定的續航力,可是當演藝事業與此產生衝突,譬如說哪天面對被抽通告的挑戰時,是否她能繼續撐下去?這是值得我們後續觀察評價的。

另外就是藝人對於公共事務的參與、表態、行動,是否能夠展現更多的深思與反思?對議題發言的品質是否夠高?是否能為所關切的事物,帶來真實有效的助益?還是反過來提油救火搞得更糟?當然,這個檢驗標準也適用於任何其他行業的名流。

一個現成的負面範例,就是過去人稱「大哥」、現在看起來比較像小丑的成龍。成龍的政治發言,除了立場上為獨裁體制與保守價值護航以外,從邏輯上來檢驗,他通常都是跳接的,往往是具有成見的、武斷的,也因此成了藝人政治發言的代表性反例,形象也跟著江河日下。

今天雞排妹或任何演藝人員的政治性發言,如果只能重複著「不分藍綠」之類的cliché,或是有著太過強烈的消費色彩,以致於侵害到議題的本身,這樣長時間下去,正面意義也會日趨稀薄,那未免太過可惜。

就像我們對於職業政治人物的發言,往往都會希望他們交出高品質的「牛肉」來,姑且也讓我期待,雞排妹販賣的言論雞排,能夠自此更加深思、更有營養。

以下為設計對白,作為本文的終結:

作者:「是說,寫完這篇也可以有私交了嗎?」

雞排妹:「神經病~」(關電視)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