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駐台北的分析家及記者,部落格為Far-Eastern Sweet Potato,推特是@jmichaelcole1。他是中國政策研究所(China Policy Institute)部落格的固定供稿人,也是該所的非常駐資深研究員。本文所附照片由作者拍攝。
張瑋珊的外貌看來清純無害。她今年24歲,來自雲林,目前在行政院「新媒體」團隊工作,這個團隊是在去年太陽花運動過後由前任行政院長江宜樺設立的。上周末,這名女子成了爭議焦點(註1),因為媒體報導了她接受香港鳳凰衛視的節目專訪,談論「台灣青年如何成為統派」的發言內容,那是紀念抗戰勝利七十周年的特別節目之一。更加令人不安的則是她所連結的那群人。
簡單摘要那段訪談:張瑋珊從小到大都認為自己是台灣人,相信中國是台灣的一大威脅。她一直被教育要毫不質疑地支持台灣獨立,還要「崇拜日本」,她將這一切都歸咎於前總統李登輝和陳水扁時期推動的「去中國化」教育(耐人尋味的是,她顯然對支持高中課綱中國化微調一方舉出的所有論點都照單全收)。後來張瑋珊讀了許多中國歷史書籍而「覺醒」,明白了台灣和中國的命運是「不可分割的」,自己是個「中國人」,如今她站在「理性」的一方,支持台灣與中國統一。
張瑋珊的見解顯然是與多數人的趨勢相反的,與同樣提倡統一的王炳忠、林明正等等青年則如出一轍。儘管如此,她有權發表自己的主張,行政院方面也宣稱她的約聘工作並不等同於公務員資格,在中國節目上亮相也沒有違反任何法律。
但是張瑋珊令人感到更加不安的原因,是她同時也擔任「中華琉球研究學會」(註2)的秘書長,這個運動支持琉球(沖繩)及周邊島嶼脫離日本獨立,並且反對美國駐軍。這個組織顯然也和台灣統派團體密切連繫:新黨主席郁慕明在它舉辦的活動上發表談話;而在8月6日《中國時報》刊登的一篇對頁評論裡(註3),該會常務理事,淡江大學經濟系副教授林金源(註4)呼籲台灣人民、琉球人民和他們的「大陸同胞」站在一起,反對「日本軍國主義」,「支持琉球非軍事化」,如此「東亞才有和平」。林金源同時也在2014年3月促統幫派老大「白狼」張安樂舉行的這次記者會上亮相,有影片為證(註5,左邊數來第二人,穿著黃色上衣)。一旦郁慕明和張安樂這樣的人物參與其中,中國的統戰官員以及國務院對台事務辦公室通常也就在背後不遠處。
而在兩年前的2013年5月15日,一個名稱相近的團體「琉球獨立研究學會」(註6)(全名為「琉球民族獨立綜合研究學會」)也成立了,發起人是龍谷大學經濟學系教授松島泰勝(註7),以及沖繩國際大學教授友知政樹。這個團體表面上看來和張瑋珊所屬的「中華琉球研究學會」是有些關聯的,中華琉球研究學會的臉書粉絲頁上(註8)轉發了好幾個松島先生的連結。但很弔詭的是,就在琉球獨立研究學會成立前夕,中國共產黨的機關報《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評論,運用琉球(沖繩)還在美國管理之下的1970年前後提出的「反回歸理論」(anti-reversion theory)挑戰日本對沖繩的主權(註9),同時宣稱琉球人民能在日本統治下和平生活的想法不過是「幻想」。
雖說獨立與自決的願望無論本質上及其本身都是合情合理的(而在沖繩和琉球諸島確實也有在地人爭取獨立的運動),各種消息來源卻不斷指出,這個運動很可能是由北京當局支持甚至資助的。這個可能性由於2013年5月10日另一份中國共產黨對外喉舌《環球時報》的一篇社評(註10)而提高,文中警告「如果日本成為破壞中國崛起的急先鋒,中國未來就應投入實際力量,在沖繩地區培育『恢復琉球國』的力量」。接著又說:「如果日本綁定美國威脅中國的未來,中國就應做到讓琉球脫離日本,成為它的現實威脅。這樣非常公平。」後來還提到:「我們(中國)以往一直主張不干涉別國內政,但我們一直是西方列強推行政治干涉的受害者。西方對中國內部的政治滲透毫無顧忌,對中國非法組織的支持不只來自西方民間,而且來自西方國家的政府。中國不能總是靠說教勸導西方『高抬貴手』,中國須做出反擊。」(註11)
我們不得不說,這幾篇中國官方媒體的社評,還有這幾個名稱相近的組織,全都是在中日兩國對於釣魚台列嶼(尖閣列島)主權的緊張對立不斷升高之際出現的。無需懷疑,北京很有可能期望藉由支持並拉攏琉球獨立運動,削弱東京對其南方疆域的控制(這當然會對日本控制釣魚台列嶼的能力引發連鎖效應),同時為美國駐軍沖繩引發的爭議火上加油;我們千萬別忘了,在台灣面臨軍事上的不測,或是東海發生武力衝突時,這支駐軍都很有可能派上用場,而北京一向認定美國駐軍沖繩是圍堵中國策略的一環。
對一個來自雲林的24歲年輕女生來說,她找到的這些同道實在很詭異。
2015/9/15補正:台灣媒體所報導的張瑋珊月薪45000元一事,恐怕與事實不符。
(原文於9月14日發表於英文想想論壇,標題為POLITICAL WARFARE WATCH: Chang Wei-shan’s Troubling Connections)
譯者:蔡耀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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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理性統派」張瑋珊竟在行政院工作 月薪45K〉,《自由時報》,9/12/2015
(註2)「中華琉球研究學會」官方首頁
(註3)林金源、石佳音,〈借鑑琉球命運 省思台灣歷史〉,《中國時報》,8/6/2015
(註4)倪鴻祥專訪,〈林金源:馬應多講我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中國評論新聞,7/1/2013
(註5)張安樂粉絲團「支持服貿,反攻議場」記者會影片
(註6)” A Formal Step Towards Ryukyu Independence: Ryukyu Independence Study Association Established On May 15”, Multiple Texts, 5/17/2013
(註7)松島泰勝部落格「世界の中の琉球」對台灣「中華琉球研究學會表達」的感謝之意。8/9/2015
(註8)「中華琉球研究學會」粉絲頁
(註9)Daniel Bodirsky, “Planting Seeds: China’s Dangerous Play in the Ryukyus”, NATO Council, 6/11/2013。按:該篇《人民日報》評論為張海鵬、李國強撰寫的〈論「馬關條約」與釣魚島問題〉(5/8/2013),引發日本政府強烈抗議後隨即撤除下架。
(註10)”Ryukyu Issue Offers Leverage to China”, Global Times, 5/10/2013。按:這篇社評的中文版是〈激活琉球問題 為改變官方立場鋪墊〉,刊載於5月10日《環球時報》。
(註11)譯者按:最後這段引文來自《環球時報》2013年5月16日社評〈中國民間應支持「琉球獨立研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