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台灣的慢船】最長的倒數，最扯的大選

至少對我來說，「最長的倒數」是蔡英文最新一波電視廣告中的catch phrase。的確，對綠營支持者來說，這個所謂的「倒數」早在2008年馬英九當選那一刻即已開始；即使對曾經相信馬英九將為台灣帶來坦途的支持者而言，最晚大概也在兩年前就開始為國民政府感到不耐，甚至絕望。

民主政治的現實就是，選民投票之後由多數得票者當選，然後全體國民共同承擔選舉結果。過去四年或八年來，沒有人比台灣人更能體認這一點。全體選民上了馬英九開的巴士之後才發現，司機不但駕駛技術很差，而且既未按照路線將乘客載往目的地，甚至當乘客指正他走錯方向，他仍堅稱正確，對旁人不屑一顧，一路爆衝到底。

從馬英九連任起，國民黨政府未曾有過像樣的政策，黨務、國務都是步步驚心，搞別的沒有，就是專心鬥爭和吹牛。一般人感受起來，馬英九執政彷彿已有一世紀那麼久，而且爛到大家已經想不起來國民黨口口聲聲的爛民進黨有多麼爛了。但是馬自己也說了，他是絕對不甘「看守」的，不管民調有多低，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他有收手的跡象。

這樣子的經驗，讓許多人很有理由懷疑，對台灣而言最可怕的事，還不是像宋楚瑜「選錯人」的這種恐嚇式發言，而是在大選結果出爐到總統交接之間這段最後的時光，馬英九會作出什麼樣令人難以想像的舉措。

但是先讓我們暫時不要管馬英九，也不要去想究竟誰會贏得2016總統大選的勝利。就算只看這一次總統大選的進程，也已經讓包括我在內的不少人難以忍受而開始倒數起來。這並不是我們習慣的、張力十足的典型台式大選，也不是我們始終企求卻總難以達到的「有水準」、「有內容」的全國層級大選。它已成為三人參賽，卻只有一人競選的選戰。

洪秀柱自從一中同表的起手式搞砸之後，一路未見起色，甚至更形惡化，至今仍飽受「換柱」傳聞質疑，奇怪的是她除了成天說些瘋話、發些不著邊際的文宣、寫臉書日記、刻意邊緣化宋楚瑜、猛問伊梓帆挺不挺柱之外，看來也沒什麼招數了。閉關結論竟是國家生病了，然後將所有錯誤推給民粹，要求和蔡英文每週辯論。

宋楚瑜就更鮮了，幾支重塑形象的廣告令人耳目一新之後，終究在他和親民黨最被憂慮的兩岸關係上出包，為了北京閱兵而雞嘴變鴨嘴，到現在還解釋不清楚。這也就算了，前兩天再補上如果選錯總統兩岸會不和平，台灣不加入美日同盟這種匪夷所思的發言。宋省長號稱大內高手、政壇經驗豐富，對兩岸關係和國際關係的琢磨卻很值得懷疑。如果連觀念都這麼淺薄，接下來的政策白皮書有沒有看頭也就可想而知了。

很現實的，現代社會和媒體環境下，瘋子比正常人容易上新聞。所以我們每天在螢幕、報紙和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多半不是很可笑，就是很瘋狂。即使你出國一個月再返台，會發現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所錯過的只是些瘋言瘋語。更讓人搖頭的是，就算把眼光放向台北市新聞和人氣巨星柯文哲，狀況也沒有比較好，不是波卡、野狗就是特殊性關係。

不過台灣並不孤單，太平洋彼岸也打得震天價響的美國總統大選，幾個共和黨候選人也和洪宋有異曲同工之妙。梳著後現代髮型的億富富翁川普（Donald Trump）依然語不驚人死不休，虧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柯林頓使用讀稿機，連素人醫師卡森（Ben Carson），日前也指控歐巴馬不是基督徒、不是美國人，更大膽的說「穆斯林不應該擔任美國總統」，曾任HP執行長的菲歐瑞娜（Carly Fiorina）最困擾的不是她的政見，而是要說明她自己先前是不是個好的企業主管。另外還有些人，則忙著把傾向民主社會主義的獨立參議員山德斯（Bernie Sanders，參與民主黨初選）抹為「社會主義者」。

奇妙的是，都未曾擔任公職的上述這三人，竟然在多達16人的共和黨候選人民調中領先──川普24%、菲歐瑞娜15%、卡森14%，諸如傑布布希（Jeb Bush）這些政壇老將反而遙遙落後。洪秀柱和宋楚瑜一定很羨慕，同樣都沒有人談政見，只打口水戰，為什麼他們的支持者不是瘋狂的共和黨員，而拋棄了他們。美國號稱老牌民主國家，選民的政治意識形態恐怕不會比台灣更少。

台美兩邊都這麼瘋狂，讓我幾乎要相信，世人對政治花邊新聞的關注，永遠都大於真正的政治議題本身了。只是，再怎麼希望盡早擺脫這些噩夢，明早一覺醒來就是2016年1月17日，時間也不會因此而加快。

我寧願相信，反正是禍躲不過，這段「最長的倒數」的最大意義，就是讓各行各業、各種年齡、意識形態的台灣人，一起來利用這段時間坐下來好好想想，台灣民主化運動至今，我們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國家、什麼樣的政治，想想我們過去犯下了什麼樣的錯誤。

最重要的是，再怎麼難受和翻白眼，順便看看檯面上的政治人物與政黨，是如何在這陣數十年來難得一見的混亂和瘋狂之中，流露出真實面貌。那麼，倒數再怎麼長，大選再怎麼扯，總算還是有它的意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