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理性與真理?談美麗灣環評,兼談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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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由來已久,但總是在媒體渲染之後才成為話題。

環保團體們拿出了許多理性、科學論據要求當局回應的時候,當局開始裝聾作啞,聲稱是在程序進行中,或者「有條件通過」,且是在提不出條件作為條件的弔詭情境之下。這樣的政府荒腔走板。我們從憤慨轉為無奈,從咒罵期執政無力到視之為理所當然。

我們會說:「這就是政府」、「台灣之為鬼島,明矣哉」。我們卻從不追問,是誰造就了這樣的政府?答案如果正是「我們」,那我會說這是個人盡皆知的答案(只不過有人死皮賴臉不承認),或者這是個政治正確的答案。我想說的是,我們是否回顧傳統?這中國人的傳統文化。

德國哲學家高達美(Hans-Georg Gadamer)說:「傳統的存在理由讓理性鞭長莫及,而且在很大的程度之內決定我們的體制與心態。」高達美沒說的是:「傳統的脈絡既匯集了可能的真理與事實認同,也匯集了事實的虛假與持續的力量。」

另一位德國哲學家Albrecht Wellmer說:「當我們理性談論事情的時候,我們舉止合乎傳統,行為之上止乎於禮,然而,我們碰到的是更巨大且更貼近我們的禮儀制定者的規範。我們看見了虛假與偽裝。抗議的弱勢成為了在這些規範之下的無力者,社會秩序的破壞者,我們理當要試圖揭穿在這偽善面具之後的醜陋面容。」

就如陳為廷的禮貌事件,當所有人的焦點轉向了陳為廷的行為不禮貌時,我們率先掉入了媒體陷阱,製造了「偽事件」,轉移了對於事實論述的關注;接著,我們再一致性的為陳為廷辯解反駁的同時,又爭先恐後的掉入了傳統領域的禮貌範疇。

藉由攻擊陳為廷行為不禮貌者的「偽禮教」,以及強調陳為廷本人在私下行為中的「循規蹈矩」,來說明陳為廷才是真格的禮貌行為者。這是我在禮貌事件上所看見論述。然而,這種與公共事務上的默然無關,卻成為了人人議論且極為努力的作出反應,是為了向「誰」解釋這樣的行為舉動是合乎「禮貌」,又要合乎怎樣的「禮貌」呢?

我認為既然提出了,那是不是可以突破傳統的囿限,藉由公共平台進行公共論述。在解構思潮的衝擊下,我們早以茫然無所歸,眾聲喧嘩等同於噪音吵雜。但仍可以在這個毀壞殆盡的基準點上,重新建設起這值得探討的課題。傳統是個巨大的魅障,它不可能盡除。但,它也不見得全壞。

孔子言:「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如果這句話可以有一種現代詮釋,我會說在那些與公共事務無關的事情上,我們又何苦藉著一個人的私人行為作為其言論之有效性或合理性的判準呢?

就如同我們不會努力的證明希特勒懂得餐桌禮儀,甚至還有出人意料的豐富藏書,所以他有可能是個敦促世界邁向和平的殺人機器總指揮。因為就算他真是如此,也與他的公共行為無涉。他的行為依舊成為令人髮指的惡行。他的私人生活也許會有歷史研究之意義,但對公共事務的意見表達之上,個人的私人行為,卻完全無關緊要。

我們不再需要古代的「舉孝廉」制度來告訴我們說這個人有多公正可靠,但我們還是以同樣的思維去觀看我們社會上的文官制度或公共行為人。同理,我們可以不需要將陳為廷的個人生活攤在陽光底下供人賞玩,不用藉著他吃飯時多有禮貌來說明他的「踰矩」其實是事出有因。因為我們已經有一個的總統正完美的詮釋著一個能讀書、尊重老婆,而且還長的帥的人,其實與行政能力和思辨能力完全無關。

正因為我們活在現代社會的體制之下,所以我們才需要依靠法治與理性來談論社會,並改進社會。

然而,在昨天美麗灣第七次的環評會上,我們可以看見,政府再次以「禮貌」、「規範」所偽裝之下的暴力強行通過環評案。而支持美麗灣興建的民眾以另一種排斥知識的邏輯進行陳述,這樣的非理性狀態可以稱為民粹。

民粹所訴諸者為眾人的情感勃發。藉由弱勢人民的發言更能動之以情,拒絕理性,無知成為力量。既得利益者藉著資本的厚實,開始進行著其資本主義邏輯的運作原則,將弱勢人民收編、馴化為各種各類的地方代表,對社會運動向來支持的弱勢方挖角,權充為「在地人的心聲」。

當程序的進行開始導向他們期待的結論時(或從頭到尾他們都主導了結論),便開始以「程序規範」為由,指責反對者為搗亂者、阻礙會議進行者,甚至是阻礙當地人民得以安居樂業的最大因子。政府當局和既得利益者在面對理性論述時的惶恐與言語空洞,甚至喪失了行政能力之能動性。

我們的政府正是這樣的規矩制定者與規矩破壞者,在這兩種的權力都掌握在同一方的時候,我們除了無力聲援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如果我們要打倒這巨大的隱藏的資本主義心態,請不要去怒斥、去辱罵、去以言語暴力攻擊這群無力的貧弱的人民。他們已經暴露在他們的弱勢環境中被馴化,在經濟、在學識、在觀點的廣闊上,他們無能。用哈伯馬斯的話來說這是「生活的殖民化」。

所以,面對他們時,請說服他們。我們看見了這群貪婪巨獸的的弱點:他們懼怕理性與真理。我相信在一個有思考能力的眾數之下,正義才會得到伸張。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