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倫不是葉爾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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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倫參選國民黨主席,成為惟一候選人,然後以絕對高票當選國民黨主席。得票率之高,與他在新北市長選舉時的「慘勝」形成鮮明之對比,卻可以跟上了絞刑架的伊拉克獨裁者海珊和搖搖欲墜的敘利亞獨裁者阿薩德相媲美。此得票率之高,不是朱立倫的榮耀,而只能說明,國民黨人的心思意念與台灣的主流民意差之千里。

藍營媒體和香港的親共媒體紛紛發表評論說,朱的崛起可能產生所謂的「葉爾辛效應」,即當地方諸侯的民意基礎與中央相當時,權力可能凌駕中央。換言之,藍營的諸多大老以及彼岸的共產黨政權,已經視馬英九為「政治僵屍」,轉而以朱立倫為藍營之「新君」。此刻,馬英九時代落幕,朱立倫時代開幕。

但是,用葉爾辛來比擬朱立倫,顯然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聯想。葉爾辛雖然曾為共產黨高官,身居蘇共政治局委員和莫斯科市委書記之要職,後來卻成為共產黨的「魔鬼終結者」,是給共產黨的棺材釘上最後一顆釘子的人。1991年「819政變」發生之時,葉爾辛登上坦克發表演講,一時群情激奮、應者雲集。手無寸鐵的民眾趕來聲援,奉命鎮壓的軍隊不敢開槍,一天之內,局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政變失敗之後,身為民選的俄羅斯總統的葉爾辛,更是乘勝追擊,逼迫脫困歸來的蘇聯總統戈巴契夫辭職。戈巴契夫在無奈之下只得黯然下臺,克里姆林宮的鐮刀斧頭旗幟落下,蘇聯帝國不復存在。葉爾辛隨即宣佈蘇共為非法組織,禁止蘇共在俄羅斯境內的一切活動。蘇共高官顯貴狼狽逃離蘇共中央大樓,樹倒猢猻散,好不淒慘,這就是中共黨魁習近平無法理解的一幕場景──「竟無一人是男兒」?其實,習近平說錯了,葉爾辛才是真正的男兒。

那麽,朱立倫有葉爾辛那樣的勇氣和決心,能毅然終結國民黨的威權模式嗎?或者說,朱立倫能將百年老店的國民黨改造成一個議會民主政治下的競選型政黨嗎?

朱立倫在國民黨九合一大選挫敗之後臨危受命,宣稱要恢復國民黨的「創黨精神」。單憑這一句口吐蓮花的誓言,就表明他仍然活在國民黨獨裁專制的政治傳統中,而不是活在太陽花盛開的、大步深化民主自由價值的台灣。朱立倫一點也不像葉爾辛,卻像是馬英九的升級版。

朱立倫所說的國民黨的「創黨精神」究竟是什麽呢?不是「天下為公」,不是「三民主義」,反倒可以用另外四個字來概括之:殺人放火。

孫文算是國民黨的半個「黨父」,後來卻竊取了「國父」之榮譽。孫文不是現代意義上具有民主理念的政治家,而是依靠會黨起家的、如洪秀全之流的梟雄。孫文被日本學者鈴江言一稱為「中了會黨的毒」,主要依靠會黨的力量從事反清活動。辛亥革命前夕,日本浪人平山周與宮崎滔天奉日本外務省之命周遊中國,蒐集會黨活動的情報。兩人與孫文意氣相投,並向外務省彙報說,帶回了孫文這個「秘密結社的真實人物」。後來,平山周撰寫了《支那革命黨及秘密結社》一書,對孫文與秘密幫會之關係作了清晰的梳理。

而帥學富編著的《中國幫會史》一書,更設置了「國父對洪門的瞭解與運用」之專章。該書引用孫文自傳中的內容:「以同志之力,長江會黨,及兩廣福建之會黨,始併合於興中會,會員稍眾,然士林中人為數猶寥寥焉。」可見,孫文造反的策略是「以主義輸入草野豪傑間」,「我同志必須能指揮下層社會有組織之團體,而後於事有濟」。殺人放火是手段,出將入相是目標,所以國民黨從一開始起就排斥民主選舉,迷信謊言與暴力。

其實,國民黨的另外半個「黨父」是宋教仁。宋教仁對歐美及日本的憲政體制有深入研究,一度將魚龍混雜、梁山好漢的國民黨改造成現代議會政黨。在民國建立之後第一次多黨競爭的國會選舉中,宋教仁領導這個煥然一新的國民黨大獲全勝,有望成為掌握實權的內閣總理。而那時卸下臨時總統職位的孫文,正在意興闌珊地四處遊歷。在此節骨眼上,宋教仁在上海車站遇刺,黨人以此為藉口發動二次革命。民國的命運遂急轉直下,議會政治亦被棄之如敝屣。根據近年來浮出水面的諸多史料,宋案之元凶並非袁世凱,而更可能是孫文。孫文是宋案的最大的獲利者,宋去世之後,孫文拒絕通過司法途徑緝兇、審判,不惜南北兵戎相見,又將國民黨帶回到帝制時代的黑幫傳統之中。變形之後的中華革命黨,奉孫文為元首,黨員必須向孫文個人宣誓效忠,黃興等人遂拂袖而去。

此後的國民黨,便是孫文的國民黨,而非宋教仁的國民黨。孫文將黑幫力量借用過來,蔣介石則將傳統的黑幫升級為現代極權體制下的秘密員警。從暗殺陶成章到與杜月笙稱兄道弟,蔣介石無疑是以孫文為師;而創立藍衣社、軍統、中統等現代化的特務機關,集中明朝錦衣衛、清朝血滴子、蘇俄KGB、納粹蓋世太保和青幫、洪門、哥老會之優長,蔣介石則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全黨上下,無人能夠與之爭鋒。

作為新任黨主席,朱立倫應當補上國民黨黨史這一課。只有知道國民黨之爛,爛在根子,才能對症下藥,使之起死回生。也就是說,讓國民黨脫離孫文和蔣介石的幽靈,成為宋教仁式的國民黨,才是今日國民黨的唯一生路。否則,又回到國民黨殺人放火的「創黨精神」那裡,那可真是飲鴆止渴,無藥可救呢。

當年,葉爾辛在《我的自述》中感嘆說:「當人們瞭解到蘇聯社會令人憤怒的社會不公,並看到黨的領袖不採取任何措施以制止黨的高層人物對財富的這種不知廉恥的掠奪,就會對黨失去最後一點信任。」如今,同樣是出生於國民黨既得利益階層的朱立倫,敢於刮骨療傷嗎?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