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教育工作者,曾經幹過記者、教過書、作過研究,喜歡田野調查。
日前,書K馬邦伯少年顏銘緯因緣際會拜訪了前總統陳水扁。面會中,身體不由自主抖動的阿扁向顏銘緯說,這波太陽花運動的影響,將會持續30年;換言之,若太陽花運動的參與主體是20多歲的年輕人,那30年後這場運動的主體,將正值50歲出頭的中壯年。因此,阿扁的30年之說,或有其道理。
然而,以年輕世代為主體的太陽花運動,事實上有著濃厚的「世代」的意涵,儘管全稱式的「世代」提法,可能會流於普遍性的危險,但以「世代」角度切入,仍有可供深思之處。過往,「草莓族」的帽子,是拿來抨擊這年輕世代的低抗壓性,並以此將社會崩壞之責外卸,但當台灣年輕世代以「打工度假」之名到澳洲等地幹起「3D台勞」的故事揭露後,發現「草莓族」並非抗壓力低,而是慣於接受鬼島老闆「血汗爆肝」的奴役,到手的依舊是堪憐的低薪。
因此,持平的學者們開始提出台灣的發展,已讓年輕世代在財團化、貧窮化與少子女化的社會趨勢下,逐步淪為「崩落的世代」。於是,咎由自取的「草莓族」,變成了台灣扭曲發展模式下的「崩世代」;是故,這世代的年輕人,發現問題不在於如何解釋世界,而是在改造世界,如何改造這個被老世代搞成「崩時代」的現狀。以此理解,當「自己國家自己救」的口號震天價響時,難道不正是嚴厲地扣問與質疑這些把國家搞到烏煙瘴氣的權力跟資源的佔取世代嗎?
不論阿扁總統指稱的太陽花運動的衝擊將有30年之說是否誇大,但太陽花運動的餘波震幅,的確遠超乎原初的想像。如果,「基進側翼」等五位青年選議員的入政宣言,是太陽花運動震波的接續,那緊接著陳為廷的「轉苗栗」選立委,更是青年奪回被老世代壟斷政治的對決宣告;但更令人驚豔的則是,太陽花運動的餘波力道,早也蕩漾到工會界裡頭。
事實上,在南台灣的高雄石油工會中,正有一群參與過太陽花運動的中油年輕受雇者,高舉著「中油崩壞,我們扛起」的旗幟,投入12月30日石油工會的工會代表選舉中,向在舊式派系分贓與對抗邏輯下所導致的失能工會,以及在失能工會的狀況下,進一步讓中油公司日漸崩壞而無能為力的現實。
這群「石油青年」的初衷,是眼見中油公司的崩壞,不僅對中油青年產生工作權跟勞動條件的衝擊,更讓衝勁與生產力旺盛的「油青們」,無法把中油當成一生拼搏許諾之所;同時,眼見能夠發出聲音的工會,卻在舊式工會運作邏輯、老派工會幹部壟斷與派系紛爭之下,一方面失去工會本該有的面貌,另一方面便以傳統的立委施壓跟遊說邏輯,只顧將民營化時程拖緩至資深工人的優退時機,而不顧中油公司的崩壞。
更令這群「油青」難過的是,此種舊式老派工會運作,長期以來不僅沒有督促與力求中油公司的真正改革,並以此向社會大眾證明政客廉價式的「民營化」遠非所謂改革的「唯一方案」。於是,當台灣社會普遍陷入薪資大倒退的崩壞,汽油價格又不斷上漲之時,國營事業編列的員工獎金跟平均薪資,便在相對剝奪感的催化之下,幾乎國人早已把國營事業當成必須被民營化所解決的「肥貓」。
此時,資深工會幹部只求短線,只求拖過自身優退後的崩壞,便由這群「油青」來承擔。此外,老派工會幹部跟頭人的選舉方式,就如同傳統上地方議員一樣,大多著眼於小恩小惠,如在津貼跟獎金上頭較勁討好,而忽略工會的功能除了「價格」之外,更應要有「價值」的彰顯。換言之,這群毅然決然地投身長期由工會派系跟頭人所把持的工會選舉的「油青」,他們行動背後的旋律心情,不正是類似「自己國家自己救」口號的「自己的中油自己救」的初衷寫照嗎?
如果,張慶忠的30秒,引發立院與政院的衝佔行動,並寫就一齣今年春天上演的太陽花運動,融化掉主流刻板觀點所認為的被政治冷感冰封的「崩世代」,並催生出一大群決意跟自己的政治與國家決斷的太陽花世代。太陽花運動的餘波,不僅仍在蕩漾,就連其震幅,也遠超一般社會想像。「太陽花世代油青」工會入政,不僅打破年輕世代對「工會」普遍冷漠的想像,也吹起所謂「入政」以搶回民主生活,不只是侷限在「代議民主」的領域,也可從「產業與經濟民主」的領域切入,而帶出「入政」的多元路徑與可能想像(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