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想想】為什麼中山學生抗議郝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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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陽花學運的光芒像一只照妖鏡,奪走了包裝威權心理的「民主外衣」,並把他們的反動本質揭露出來;那台灣的九合一選舉,大概就像一場邪教神壇,招喚了早該在威權時代消亡的幽靈。

但在選舉的神壇崩落之後,這一個幽靈,一個威權主義的幽靈,仍然在西子灣校園裡徘徊。12月8號上午,由於天下雜誌的聯繫,中山大學邀請了郝柏村,進行一場名為「八年抗戰與兩岸關係」的懷古演講。這場演講,隱約穿插著黑白式的紀錄片風格,在場內的郝柏村,慷慨激昂地開展所謂「台灣大陸同屬一個中國」與「皇民說」的政治修辭時,場外學生也正緊鑼密鼓的進行抗議行動。在此,筆者作為抗議的參與者,我希望能夠以清楚的文字,表達幾點學生抗議郝柏村進行演講的因由及其意義。

首先,抗議郝柏村,來自於我們堅決反對郝柏村的皇民說。在多元價值的前提下,儘管我們不能全盤同意國民黨的史觀,但我們絕對尊重國民黨八年抗戰的歷史記憶,畢竟這是1949後,遷移至台灣的台灣人,用最寫實的人生所體驗到的歷史經驗。但反觀郝柏村,卻以獨斷的態度,斥責日治時期為生活所逼、而被迫改姓的台灣人,是為所謂的皇民。郝柏村以最溫暖的態度,理解中國人於八年抗戰的血淚跟辛酸,但他卻選擇以最漠然、最冷血的詞彙,把另一群台灣人的生活給非人化。每個台灣人都擁有不一樣的過去,但這群人可以有共同的未來。寬容與尊重各自的歷史文化,就是這座位於東方邊緣的小島,最應該受到珍惜的價值。

莫約20年前,郝柏村曾親口說過:「他在台灣住了41年,愛這塊土地的心情和大家一樣,他愛中國,也愛台灣」,但是,難道他非得透過踐踏他人的文化與歷史,來疼愛台灣這塊土地嗎?我們嚴厲譴責郝柏村的言論,因為他以最無知的言語,強暴了部分台灣人的歷史記憶。

其次,在更深層的意義上,我們反對藏匿在郝柏村「皇民說」背後,那一套歷經民主轉型,卻從未反省與檢討的威權心態。換句話說,我們認為過去的郝柏村,是台灣民主轉型的障礙;我們認為現在的郝柏村,是台灣轉型正義所沒有清理掉的歷史塵埃。

1991年在郝柏村擔任行政院院長期間,發生了調查局進入清大宿舍濫抓學生的「獨台會案」,只因學生與史明有所接觸;同年,郝院長又以「刑法一百條」,隨意追捕政治反對者。這些作為,都凸顯出郝柏村是為「民主殺手」的特徵。但郝柏村卻在2013年受台灣民主基金會的演講邀請時,自稱自己是台灣的「民主守護者」,由此觀之,他非但沒有認清自身的獨裁本質,還以此為邀功。因此,學生稱呼郝柏村是威權時代的遺毒,是轉型正義所沒有處理完的腫瘤,這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郝柏村是一位將獨裁本質一以貫之的歷史人物,但最令人不恥的事情,是他政客投機的性質,讓他放棄了早年對於中華民國主權的堅持。在20年前他曾表示:「國軍是為了保衛中華民國、保衛憲法而戰,如果換國號、換旗子,不值得我們效忠。」更曾說過:「中共為吸引台灣工商界人士去大陸投資,可說是『無條件』的歡迎;這麼做除了政治目的,還有經濟目的,也就是說,其間除了政治陷阱,也有經濟陷阱。」但郝柏村近年卻以身先士卒之姿,遊走兩岸政商集團,更於今年7月在中國高唱「義勇軍進行曲」,實可謂從「反共到投共」。郝柏村的所作所為,混淆了台灣人的國家意識,我們認為,他虧欠一生反共的台灣榮民一個交代;虧欠遭受反共教育所洗腦的台灣人一個交代;虧欠受白色恐怖所迫害的台灣人一個交代。郝柏村虧欠所有台灣人一個明明白白的歷史交代!

在種種理由下,我們認為中山大學校方,理當把郝柏村視為不適任之講者。早在郝柏村前往中山大學演講的兩個禮拜前,即有學生在中山大學內,自主張貼「一代軍閥郝柏村」、「從反共到投共」的抗議海報,諷刺校方邀請郝柏村擔任演講者一事。台灣跟中國已分裂60年,兩者已經有相異的生活價值,因此,台灣的生活樣態不是中國人所能主宰,但郝柏村卻主張台灣民主由中國人決定。我們認為,郝柏村的言行,是對台灣社會生活價值與最低共識的踐踏!但校方不僅拒絕思考「郝柏村」對台灣民主的負面意義,就連學生以海報形式所呈現的戲謔、卑微式抗議,也要加以撕除。基此,我不解中山大學究竟是以哪種思維、哪條法規,剝奪學生的言論自由?

如果太陽花學運是台灣民主的照妖鏡;九合一選舉是威權思維的復辟祭壇;那12/9學生抗議郝柏村的行動,就是民主轉型的試金石。在這次抗議中,我們目睹了一場時代錯置與精神分裂的荒謬鬧劇──校方容許一位主張分裂族群、阻礙民主化、出賣國家主權,對政治暴力毫無歉意的威權主義者,侵門踏戶地進入學術殿堂演講。

基此,我們必須悲觀地述說,威權時代的幽靈仍然肆意地在西子灣校園徘徊,所以今日的台灣人仍然有必要重思台灣轉型正義的問題,休讓台灣一次次的民主進程,變為薛西佛斯的神話,也只有如此,我們才能不愧疚地的說:「太陽,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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