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其文？沒這必要

人如其文，這是我一生想要追求的目標。畢竟我不寫道德文章，將來如果真有外遇被抓包，最少讀者不會覺得我是「偽君子」。不過我努力讓我的言行與文章一致，倒不是為了怕客戶沒了。我想，對於大多數客戶而言，他們在意的應該是我能不能為他們解決問題，而不是我能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或者我有沒有問題。如果有客戶希望我的道德純潔無瑕，才能幫他解決訴訟上的困擾，我會建議他找星雲法師打官司，千萬不要找我。

不過，出名這件事情，是我一直想避免的，要說我靠寫文章出名，然後會有多一點客戶來找我，倒也太小覷我。我，靠的是本事，不是靠名氣。

所以，如果這社會要求「人如其文」，就會有太多無法理解的現象。

小時候，我很喜歡苦苓，從他1986年以後的書：「每一句不滿都是愛」開始，到2000年的「sorry,老公借一下」，幾乎我都略有涉獵；他從師生關係的描述到兩性關係的建構，對我小時候的心靈有很大的啟發；當然，到了高中以後，越來越少看他的書，但是他對我小時候的啟蒙，大概有點類似大學時迷戀文藝作家之類的感覺。所以，當2001年以後發現，他的婚姻竟然如此不美滿，心裡其實是很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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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作家當然就是林清玄。他的再婚對於社會來說，又是另一場震撼。當年聯合報一篇報導的標題是：「讀者難懂『人不如文』」。林大師談身心修養、禪修正道、淨化心靈，又能結合佛學，以淺顯故事說理，簡直就是葉教授的星海羅盤普及版；因此，當讀者發現，原來林清玄前妻精神異常，他另外再婚不在話下，但是，賴以為文的道德形象當然也就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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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例子更是族繁不及備載，也在八卦週刊踢爆後，獨留給讀者不勝欷噓之感。我想，這反映出讀者討厭「偽君子」多於「真小人」，君不見金庸讀者大多同情東方不敗，但卻鄙視岳不群？

小時候最讓自己震撼的，不外乎就是梁實秋的愛情故事。梁實秋這位大文豪，在他夫人過世以後，寫了「槐園憶舊」這本書，然而卻在他太太去了沒多久之後，認識了韓菁菁，得知韓是他的仰慕者之後，他沒浪費時間，立即熱烈追逐韓美人，以八十高齡，在美國的大風雪裡，一日投郵一次感動芳心，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但卻也惹惱了讀者，覺得先前雷霆萬鈞的熱淚其實都是假的。唉！再婚與道德怎麼會是一回事呢？他不過就是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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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婉如的丈夫洪萬生何嘗不是如此？當年的英雄美人，卻在香消玉殞，化為一縷芳魂之後，英雄卻已琵琶別抱，能怪洪嗎？當然不能怪，然而讀者就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什麼？不外乎就是在意自己的感情被表面的假象欺騙了。然而，表象又是什麼？難道是受害人或加害人在鏡頭前的眼淚嗎？或者，誰知道誰的眼淚是真，誰的眼淚又是假？

聽過「I have a dream」這篇禱文吧？相信所有人幾乎都被這篇文章的言詞所感動；當時美國民權運動洶湧而起，民權領袖金恩博士的聲望地位鵲起，於是聯邦調查局局長胡佛的打壓操作遂告展開，下令全面監控。他最先企圖證明金恩博士與共產黨有牽連，在證明不出來以後，遂改而要證明金恩博士道德敗壞。於是凡金恩博士所到之處，特務必以闖空門的方式裝置竊聽設備。

終於在金恩博士有次前往華府活動下榻當地飯店時，錄到了連續兩天，整整十五卷金恩博士召妓的床上錄音。美國人，或者說，至少非裔美國人，並不因為如此，而對於金恩博士有不同的看法，他仍然是美國的黑人民權運動精神領袖，而且是永遠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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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白居易曾說：「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躬下士時。若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人沒有蓋棺之前，往往不能論定；甚至蓋棺以後，留給後世的爭論仍然很大，古人如此，今人又何能免俗？人往往就是多面向的，從事實務工作這麼久了，或許是我鄉愿，我總覺得，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每個人的背後，其實多少都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悲傷往事，也沒有想像中的美好，只是不說罷了。

我想說的是，某人即使跟某人曾經很親密，然而彼此其實可能根本就沒認識過。或者，「人如其文」是好事；「人不如文」也不是壞事；人與文根本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