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想想】以色列的性教育做對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友善列印版本

2013年六月與八月,以色列在特拉維夫與耶路撒冷舉辦了兩場浩大的同志大遊行。時間過後還不到一個月,八月26日以色列高中以下學校開學。在這個新學期裡,以色列公立宗教學校卻將15歲以下兒童的性教育課程全面從教科書中移除,引起輿論嘩然!

以色列的公立學校系統分成公立學校以及公立宗教學校兩體系。根據2010年的數據,全以約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猶太小孩就讀於公立宗教學校。在上學期之前(2013年九月)兩個體系都使用相同的課本上課。然而今年以色列教育部卻同意「這樣的內容不適合於宗教教育體系」,允許教科書商將高中以下有關於生殖與避孕的章節以及課程全面刪除。(這個比我那個年代老師要我們把健康教育課本第十三、四章黏起來還猛)

在談這件事情在以色列社會文化脈絡中代表的意義前,我要先來談一下一般世俗學校性教育內容為何?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所以會被認為是「不適合於公立宗教教育體系」?

性教育從三歲開始

以色列的義務教育從三歲開始(也就是幼稚園的小班),一直到十年級,所以目前是13年的義務教育。11以及12年級則是「免費教育」。也就是小孩從三歲開始必須入學。而學齡前的性教育,大致已經抵定整個學校教育的性教育方向。

我目前就任的幼稚園招收幼兒年紀從零到六歲,也就是所有學齡前的年紀。在上幼教師資培育課時,對於各年紀幼兒的性教育,原則都只有一個:「以客觀事實跟尊重的方式教導小孩面對自己跟他人的身體。」

為什麼要叫他小雞雞?

客觀事實的方式是指,要清楚明白的告訴以及教導小孩生殖器官的名字跟生殖方式,並且不迴避、不閃躲小孩的問題。所以當三歲的小男生跑來跟我說今天早上他起床時「小雞雞變大很痛」時,我必須臉不紅,氣不喘的跟他說:「喔,你是說你早上起床時陰莖變大了!對,那有些痛。但不要擔心,那是因為你長大了,而且過一陣子就會恢復原狀不痛了。」然後,我們還要去跟父母說,要開始幫身體器官「正名」。既然生殖器官就跟其他器官一樣,都有正式的名字,為什麼要把這些器官特殊化給匿稱?

我也看過很多中大班的幼稚園裡有一本介紹動植物生殖方式的書。裡面清楚的說明了人類的受孕跟生產過程。這是書櫃中的書,小孩可以在自由時間選擇一本書請老師唸給他或一群小朋友聽。一般而言,小孩在這個年紀,對於這些知識的興趣跟其他知識沒有什麼兩樣。我五歲大的女兒會放學回家告訴我青蛙的生殖方式是體外受精,精子跟卵子在體外結合,人類則是體內受精,所以胎兒會長在媽媽的肚子裡。至於更進一步的知識,她就完全沒有興趣知道。也就是說,父母其實也不用太著急,更不用長篇大論。

孩子,你的身體是你的!

所謂「尊重的方式教導小孩面對自己跟他人的身體」是指教會小孩注重自己的隱私。這裡的教學重點有兩個:

一個是告訴小孩那些身體部份是隱私部位,就算是父母以及醫護人員,如果不是有清潔跟醫療的必要,不可以隨便讓人摸跟讓人看,也不可以要求別人讓你看或讓你摸。這部份的教育對於讓兒童學會保護自己,尊重其他大人/小孩說「不」的權利,以及避免受到性侵害有很大的幫助。

一個則是告訴小孩身體是他自己的,尊重孩子的情欲發展。我曾在幼稚園曾看到小孩在視訊時間(看電影時間),週遭黑嘛嘛之餘,就開始玩起自己來。在我還來不及阻止小孩之前(其實是當時我還是新手,完全不知要如何反應),園長就已經悄悄的走到那位小孩身旁,把他叫出視訊間,跟他談了一會兒,只看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接著就回去看電影。

我問園長跟他說了什麼,「身體是小孩的,他要摸自己的身體沒有關係,不要大驚小怪」瞎米,小孩才五、六歲咧!還叫我不要大驚小怪!我一臉驚慌但沒有出聲的望著園長。園長解釋說「但要告訴他那是他的隱私部份,不好在大家面前做這件事。如果他真的很需要獨處,可以去午睡房間一下。」園長進一步說明(其實師培課時也是這麼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對於自己身體的興趣,就跟其他新事情的興趣一樣,都是一陣子一陣子的,一歲多時喜歡搖頭跟撞頭來獲取快感、兩歲多時喜歡玩自己的便便、三歲以後對探索自己跟別人的身體發生興趣。大人愈是站在衛教立場,正常、尊重的對待跟教導,小孩就愈能正常、尊重的看待自己跟別人的身體。

性教育,不就是教會小孩尊重自己與別人的身體而已?

上小學之後,性教育的方向延續學前的主軸,除了生物課本中的人類生殖方式介紹,各校都會邀請專業人士與學生進行幾次的性教育講座。一開始著重於第二性徵的出現以及心理與生理的改變與適應,學生年級愈高,則愈著墨於避孕、性騷擾與性侵犯、性自由等問題。

總的來看,以色列的學校性教育其實也就只是教導小孩「尊重自己跟別人的身體」而已。而這樣教育的結果,養出了全國百分之六十一贊成同性戀的成年人口,以及第一次性經驗平均年紀較晚的青少年(以色列世俗學校長大的小孩第一次性經驗的平均年齡是17.2歲,比起美國、法國都來得晚)。

所以,站在現代、科學、理性的教育立場,以色列的世俗學校的性教育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還算是站在世界各國中比較前進、開放、理性的一方。

我們可以瞭解宗教人士總是會為了大眾教育更合乎宗教教義而努力。然而,做為世俗力量、現代理性代表的教育部,又為何要呼應宗教人士的要求呢? 因此,公共輿論將教育部同意刪除性教育內容一事,視為是「右派拉比在以色列影響力增強」、「公教育向極端正統猶太教屈服」的結果。以色列宗教行動中心(Israeli Religious Action Centre)的執行董事安娜‧霍佛曼(Anat Hoffman)就公開指出教育部的這項行為是「向下滑落」,她認為學校教育若以禮節道德為理由過濾科學知識,最後還是會傷及教師教導小孩科學的能力。

擺盪在世俗與宗教勢力之間,以色列教育部官員其實應該好好想想對於以色列的未來而言,公立宗教學校體系中的「公教育價值」以及「宗教教育價值」,那個比較重要!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