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想想】打狗吹水:憑甚麼決定別人「幸福」的樣貌─呼喚台灣的古美門研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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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成家」意外地引出各種台灣社會潛藏的保守性格與法西斯因子;尤其,看來一副失學反智樣的高職學生,大剌剌地穿著納粹軍服上街反同志時,那個號稱「下一代幸福」聯盟的主辦單位不僅沒有急忙劃清界線,還以民主社會、言論自由之名對其包容。可以包容納粹法西斯,但卻無法包容人家對「幸福」內容的不同主張,讓人對此種「幸福只能有一種樣貌」(就是要有爸爸、有媽媽的家,以及一男一女的婚姻)的「下一代幸福」,感到一股「吃人的就是講禮教的,講禮教的就是吃人的」那種寒意。

專治道德與正義魔人的古美門研介

有一齣挺夯的日劇《Legal High》,是由飾演半澤直樹的堺雅人擔綱主角古美門研介,雖然劇中的古美門研介的性格表現看似是一位傲慢、自大、為求打贏官司不擇手段之可鄙律師,但其實古美門研介卻是一位相當有原則堅持的律師,而這種價值即是秉持著:「絕對的『正義』並不存在,法律的終極目的是『公平』。」唯有如此,身處法律最前線的律師,才可以避免落入自以為是的道德或正義魔人,及其可能產生的獨斷威權,甚至法西斯。

已經上演至第二部的《Legal High》,討論的議題更加辛辣,甚至常會懷疑劇中編劇根本是以台灣社會為取材訂做。尤其,此季《Legal High》劇中,出現一位標榜著法律是要讓人「幸福」為原則的陽光律師;於是,法律到底是要體現公平,還是追求幸福,便成為本季主要的對壘主軸。

其中第三集,探討一件離婚官司,當中外表長得很恐龍的先生,從小因恐龍外表而受盡冷落排擠,恐龍的外表來自於家族幾代人的醜貌基因,因此為了改善下一代外表基因,便立志娶到貌美老婆。後來,無意中發現身旁的漂亮老婆,竟是醜女整容的產物,心碎之餘便找上律師要求離婚。

以幸福為法律目的帥哥律師,不斷地向醜男說「人重要的是內在」、「回想相處的點滴和感情」等冠冕堂皇的話,以此勸退離婚之議,而繼續維持夫妻兩人的幸福家庭。但一旁大潑冷水的古美門研介律師,不斷要醜男認清自己的內心想法,不要受到旁人話語干擾軟化,儼然是一位勸離不勸和,並從中狠敲一筆律師費的缺德律師。

看不下去的幸福牌律師,便大聲地指責說:「你這樣一味地增加他們兩人的裂痕有甚麼意義呢?」然而,古美門研介卻話鋒一轉,並冷淡地說了一段讓人內心為之一凜的話說:「那一味逃避又有甚麼意義?就算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互相原諒了,現實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們正面的衝撞,讓他們自己為自己的人生做一個決斷了結。」

是的,律師不是神,無法替當事人的人生作決定,更不能用自己對幸福的武斷想像,來告訴當事人必須怎麼選擇才叫做「幸福」,更不能自以為是地將「幸福」的想像硬套在別人的頭上,並逼著大家必須按照這套的幸福劇本進行人生的演繹。這段古美門研介的台詞,雖是戲劇裡的話,卻更像是對台灣當前那種標舉「下一代幸福」只能是長成「有爸有媽,1男1女的婚姻」才是「幸福」的可怕道德魔人說的一般。

缺氧的「寶媽與媽寶」的倫理道德

「下一代幸福」只能有一種長相,這種心態其實就是典型的「媽寶」心態。事實上,「媽寶」是兩類人或兩種心態,一邊是那種看似無微不至、替寶貝作主並按規劃期待成長,看似母愛實則專斷威權的「寶媽」。另一邊,則是永遠不用對自己負責、隨時有「寶媽」決定與照料,而拒絕長大成人的「媽寶」。換言之,寶媽與媽寶們社會互動的想像期待,只有包裝在愛、體貼與呵護外衣下的「支配與服從」;若有另一方拒絕,則成了壞寶寶或惡媽媽。

這套寶媽跟媽寶的溫情倫理關係,看似暖呼呼,實則窒息與不透氣。因此,寶媽跟寶媽們互動關係中的生活倫理的外擴,便成了其可怕的「公共」想像。於是,持有媽寶跟寶媽心態者,對於台北捷運博愛座讓座問題,可以爭到臉紅耳赤;對於藝人Makiyo酒醉爆打司機,可以義憤填膺要驅其回日本。但這類人卻對江國慶被陳肇敏等官虎利用國家暴力虐死無動於衷;可以對關廠失業工人臥軌抗議不僅不支持,還口出抗議要有禮貌、不影響他人之類的風涼話。

是故,這群人是生活倫理上的好人,卻不是好公民。因為,這類人往往搞不清楚,自己強加別人身上自以為是的保護,其實是沈重的傷害,看似溫暖的善意,可能是灼熱的負荷。他們從來不知道自訂的生活倫理,是自我要求用的,而不是拿來規矩他人的,這也是為何鼓勵乘客發揮愛心的「博愛座」,竟被搞成可怕的「博愛電椅」,一旦人不舒服不小心坐上去,周遭霸凌的眼神馬上聚焦,集體發熱。

然而,這種生活倫理上的好人,一旦要把自己的私道德跟倫理想像加諸在別人身上時,並以為「公眾標準」時,亦就成了幹壞事的「壞人們」;畢竟,他們專斷的倫理想像,缺氧的道德規矩,往往便成了威權心態與法西斯禁欲風格的滋生溫床。這也是為何,高舉一爸一媽的家,以及一男一女的婚姻為「下一代幸福」的「範本」之運動,讓人背脊發涼,畢竟身後吹拂而過的是沾泛道德法西斯的風啊?!

「幸福」的長相,不是你們說了算

2009年11月底,荷蘭出版一本給男同性戀婚姻家庭的童書。此一本童書《阿文和她的兩個爸爸》(Arwen and Her Daddies)描寫的是同性戀伉儷和他們兩個領養的黑人小孩的故事。作者雅克(Jarko De Witte van Leeuwen)與伴侶約斯結婚之後,於2005年跟2008年分別收養了兩名美國非裔小孩:女兒阿文(Arwen)與兒子沃爾夫(Wolf)。此一本童書即是以這個由兩名白人爸爸與兩名黑人小孩組成的特殊家庭為藍本的兒童讀物。這本童書裡頭,雅克教給小孩的以及我們世界的是,其實所謂「幸福家庭」的長相可以很多元,很不一樣,一爸一媽與一男一女的家庭,亦並非放諸四海皆準的模型。

以荷蘭為例,2001年四月一日愚人節當天,荷蘭政府嚴肅地開了以異性戀者為基石建構的民法法律體系一個玩笑,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同意讓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國家。累積多年統計,荷蘭政府發現異性戀與同性戀的離婚率,其實相差無幾。如同,伍迪艾倫(Woody Allen)的電影《安妮霍爾》(Annie Hall)中的經典台詞:「人人都愛上了白雪公主,而我卻喜歡上邪惡的皇後。」但荷蘭政府的統計卻戲謔地說明,愛上白雪公主或邪惡皇後,其實半斤跟八兩,相似得很啊?!果若如此,「兩爸」、「兩媽」、「一爸」或「一媽」甚至其它形式組成的家庭,也可能是「幸福」時,那麼,愛上主流眼光中的邪惡皇後又如何呢?!

「下一代幸福」,你們的幸福自己收藏好,我們也不吝祝福;但真的不要把你們的「幸福範本」推廣及人,畢竟,旁人可能承受不起啊?!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