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管理大學經濟系助理教授。台大經濟學、碩士。 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經濟 學博士。出生成長於台北。 讀大學與服役時,愛在 台灣各地遊蕩,對宜蘭 與澎湖有釐不清楚的喜歡。曾在香港工作過三年。喜歡且習慣用經濟學的視角 觀察台灣、香港,與新加坡三地華人社會的同與不同。 個人部落格為「三城掠影」:http://wind-driver.blogspot.sg/
2011年的春天,陰錯陽差,決定離開香港到新加坡。新工作在2011年八月開始。或許是做經濟學研究的關係,在香港的時候已經覺得亞洲是邊陲。因為美國才是經濟學研究的中心。當時我跟很多台灣人一樣,對東南亞的瞭解有限,甚至覺得那是不重要的地方。新加坡似乎很有名,但其實我知道的很少。就是一些關於新加坡的經濟發展、政府效能與專制、嚴刑峻法等等一些沒深刻理解的道聽途說。台灣的媒體對國外的報導很有限。台灣人往外看的目光,中國、美國與日本佔據了視角的80%。新加坡,只是那20%之中的一個有趣的、不容易理解的小故事。
於是乎,當決定來新加坡的時候,儘管這裡的學校有一定的名聲,我還是有種放逐邊疆的感覺。當中國研究在學界大熱的時候,我離開了一個中國研究的hot spot,來到一個北緯一度的地方。
北緯一度,就這樣卡在我腦海中。好像浮出了鄭愁予的詩──「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 ,那兒屬於熱帶,屬於青春的國度」。接著,熱帶應該是彩色的、慵懶的、屬於浪漫與玩樂的,但或許也因而是不重要的。也許這裡就是一個夢。
來到這裡的前兩個月。跟老婆在新加坡各地晃晃,試圖多瞭解這地方。這裡的語言很紛雜,但是主要使用的英語、華語與福建話,我們都通。我們去了小印度,也去了芽籠市場看馬來人的東西。新加坡其實很小。七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大概是台北市的二點五倍大,比新北市小很多,也比香港小。所以主要的景點很快就逛完了。這裡天氣據說很炎熱。但我們覺得還好,反倒覺得新加坡的恆溫環境比台北的夏天還怡人。整個城市很綠,到處都是雨樹(rain tree)。
其實雨樹是從中南美洲引進的雨林樹種。因為樹形開展巨大,不止承接雨水,枝節處還有足夠空間供山蘇等大型蕨類生長。就是一整個漂亮。坦白說,嚴刑峻法似乎並不妨礙一般人生活。整個都市看起來很有規劃。大多數人住的地方,都是政府興建的組屋(即台灣人所稱的國民住宅)。有些地方還保留了早期(即李氏政權之前)的街屋。還有紅燈區所在的芽籠,多少提供對「前李時代」的新加坡的一些想像。
新加坡的制度有很多獨特的地方。整個的印象是一個既開放又封閉的都市。所謂開放,是在關鍵產業上開放以及避稅天堂的本質,導致了國際資本與人才的聚集。無庸置疑,這是新加坡經濟發展的關鍵。封閉,則是政治制度、內部資訊流通等等。簡單說,這是一個好賺錢,但是不好玩的地方。這裡適合家庭。所有新加坡有名的景點,如果不是給外國人玩的(賭場、克拉碼頭的餐廳與夜店),就是適合親子互動的(夜間動物園、鳥園、水上樂園、聖淘沙等等)。這裡治安很好。也沒有人可以抗議。媒體大多報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大家過著忙碌的生活,回家享天倫樂。
老婆不滿新加坡的時候,說這裡是「楚門的世界」。她會這樣說,是因為有天我們搭計程車跟司機聊天。談起相鄰的馬來西亞城市柔佛市時,司機便說新加坡多好多安全。柔佛治安多差多危險。重點是他其實沒去過柔佛。光是聽媒體講馬來西亞有多亂就嚇壞了。加上新加坡管控媒體的種種手段,老婆於是想到金凱瑞的著名電影「楚門的世界」。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觀點。我們跟本地人聊天的感覺,雖然有人不滿意政府,但是支持(甚至感恩)政府的還是居多數。這樣一個人們安居樂業又自得其樂的環境,除了經濟發展以外,或許媒體管控也有些功勞。
我還是滿佩服這些華人、印度人、馬來人們如何在這個蕞爾小島把握機會創造屬於他們的天地。但當我的南洋圖像,從兩年前的朦朧到現在的逐漸清晰,我發現那些人造的、或許屬於楚門的世界的風景──高樓天際線、金沙酒店、各種樂園等等──並不吸引我。吸引我的,是那還保留在烏敏島(Pulau Ubin)跟Sungei Buloh Wetland Reserve的雨林與紅樹林,那真正屬於北緯一度的盎然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