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論劍】個別議題抗爭昇到體制改造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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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應台說,身為作家,她習慣被信任以及信任別人。她說當台北文化局長時,「整個社會的氛圍信任你、鼓勵你,但入閣以來,最大震撼是,現在政府跟社會、媒體跟社會,信任的關係,幾乎蕩然無存」。她擔憂,「結構上的不信任」已經產生了。

她說的沒錯,從去年的文林苑事件開始,反核、反大埔拆遷、反媒體壟斷、反服貿、廿萬白衫軍,社會運動接連不斷,愈演愈烈,表現的是台灣社會的對整個政府丶政界的不信任情緒的大爆發。

而且,這爆發和1990年代還有根本的不同,當年初雖然和政府猛烈衝突碰撞,但社運人士是相信在野黨,和在野黨站在一起的;但現在,規模愈大的「公民運動」愈什麼政黨、政治人物都不相信,從國家體制、政策、政府、議會、政黨丶媒體,整個的代議機制每一個環節都陷入了高度的信任危機中。
不要懷疑,真是如此。依群我倫理關係促進會的調查,2001直到現在我們的社會就走在這一個對體制不信任不斷昇高軌道上。

在<【華山論劍】白衫震撼後的國軍──民進黨兩岸戰略系列十>中我介紹了社會對法官的悲慘信任度,說悲慘是因為法官是維持體制被社會信任的最後一個堡壘,他的被信任度竟遠低於警察,基至低於有時被認為常常只愛錢,沒什麼原則的律師!

法官之外,現在我們來看一看其他公家機關中的總統、立委丶政府官員從2001到現在社會信任度的變化。

  2013 2013 2008 2008 2006 2006
  信任 不信任 信任 不信任 信任 不信任
總統 33.6% 53.2% 44.4% 37.7% 36.1% 46.9%
政府官員 21.5% 63.3% 27.9% 56.8% 25.0% 59.1%
立委 21.7% 61.6% 20.2% 64.7% 16.6% 68.6%
法官 32.0% 56.7% 39.8% 44.1% 47.6% 38.3%
警察 50.4% 38.3% 45.6% 41.7% 45.2% 42.8%

 

  2004 2004 2002 2002 2001 2001
  信任 不信任 信任 不信任 信任 不信任
總統 53.2% 33.6% 41.0% 37.3% 60.6% 23.8%
政府官員 33.9% 50.7% 19.3% 61.2% 33.0% 51.1%
立委 21.1% 62.5% 17.0% 64.7% 21.8% 62.6%
法官 50.4% 33.3% 34.2% 38.7% 42.7% 33.7%
警察 50.5% 38.1% 45.5% 43.5% 46.4% 43.7%

12年來,總統的信任度從60.6%一路跌到33.6%,政府官員本來信任度就低,現在跌到和立委一樣只有21%出頭。法官則是32.0%,這些體制的關鍵性代表竟沒有任一項職位,他的信任度到達35%的。毫無問題,我們真是面臨「結構性的信任危機」了。

然而我們的社會真的信任盪然,毫無互信,而不信任已經是充斥在整個政治、社會結構性中了嗎?

並非如此。

很吊詭的是,廿萬白衫軍,彼此素昧平生,卻能夠迅速集結,表現的是他們彼此之間有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高度互信。
於是我們吊詭地發現,我們的「公民」現在竟已經是這樣了:愈是我們耳熟能詳的政界大人物,我們的公民愈不相信;相反的愈是陌生的路人甲乙丙,他們愈是彼此互信。

事實上群我倫理關係促進會的調查結果正是如此,促進會做了一個「一般來說,你信不信任"社會上大部分的人"?」的調查,所謂"社會上大部分的人"就是路人甲乙丙的意思,結果很有趣:2001到今年,信任度從34.1%躍昇到64.5%,而不信任度從47.3%滑落到26.7%。

無疑的,應該就是這種對多數人普遍性的信任的上升,白衫軍才可以在沒有組織領導,沒有任何名人號召下迅速集結。

對陌生路人甲乙丙的信任這種新生事務,無疑的,是我們社會共同創造出來的無比珍貴的資產,這種信任直接令人感受到的就是社會的親切和溫暖。就是這溫暖的氣候,使來到台灣的韓寒贊嘆不已,他說在這裏他看到了在中國已經失落的儒家精神。

韓寒其實錯了,這是成熟的市民社會,或公民社會的精神,是優質現代化的產物;而儒家,是傳統小農社會的產物,再有禮,他是嚴守遠近親疏的,甚至對路人甲乙丙是刻意保持距離的。

 

  2013 2008 2006 2004 2002 2001
信任 64.50% 60.50% 60.30% 50.60% 38.10% 34.10%
不信任 26.70% 27.90% 27.00% 34.70% 44.80% 47.30%

 

只是當我們温馨於自己四周日常生活中洋溢的成熟公民社會氣息時,卻不免更訝異於為什麼這樣的公民社會竟和我們建立起來的整個民主代議體制那樣地毫無互信,甚至斷裂,社會和政治彼此難以溝通?這不是怪異極了嗎?

的確,民主代議體制雖然本來因為公民不能完全信賴掌權的人而設計的,但人民長期對掌權的人甚至整個代議體制完全失去信任的話,民主也將瓦解。想到這裡,不禁令人冷汗直流。

但無論如何,一波波的公民運動既然展現了難以置信的力量和理性的能量,那麼為什麼不用來重建可以運作,可以被信任的新體制?是的,那麼多不同的公民在分別投入了那麼廣泛的議題抗爭,並氣勢掀天動地之後,把目標提昇到整個體制的重建的時候應該到了!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