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孩子對文學感興趣:對國文課綱修改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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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台灣有位很棒的科幻小說家,葉言都先生嗎?」當我這樣問我的學生時,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讓我覺得有點悲傷。他們知道漫威與DC那些在螢幕上打得轟轟烈烈的超級英雄們,即將上映的星際大戰接下來的三部曲,以及最近出版的日本台灣輕小說。但是台灣的科幻小說作家?沒聽過。我不免有些失望,原先至少希望他們至少可以舉出多年前一直推動科幻小說的張系國。「學校又不教。」有學生這樣向筆者反應。

葉言都的科幻小說不僅有嚴謹的科學考證,還非常地貼切國際時事。《古劍》這篇武俠小說,以劍客費盡千辛萬苦尋得的遠古名劍,卻不敵惡霸手中的刀劍,來嘲諷武俠小說與許多食古不化者奉古代經典與技術為圭臬,卻無視現代科技的進步;《我愛溫諾娜》、《高卡檔案》、《綠猴劫》、《迷鳥記》則分別探討氣象、基因與生物科技被應用於「預防性」戰爭之可能性,將其隱喻架構於中美台之間的角力,甚至還討論到性別選擇科技所帶來之男多女少國安與社會危機。這幾篇小說的合輯《海天龍戰》是中文科幻界的神書,在中國甚至還有廣播有聲書。多年前當筆者看到這本合輯時,頓時覺得驚為天人。

筆者還記得在臺灣結束國中課業,移民到阿根廷時,因對那完全陌生的新環境非常不適應,所以把自己封閉起來。這時拯救了我的就是當地的歷史與國文課程。當地的國文課程課綱與歐美類似,但是阿國官方也做了自己的更動。當地的學制是小學七年,中學五年。中學一年級的國文讀的是古西班牙文學,主要是針對中世紀以來被奉為文學經典與圭臬的一些中篇小說與長篇小說摘錄,如《盧卡諾伯爵》(Conde Lucanor)、《托爾梅斯的小拉薩羅》(Lazarillo de Tormes)與《唐吉軻德》(Don Quijote),因為是年代久遠不易懂的古西班牙文,讓不識西文的我吃了很多苦頭,但還好我們幾乎都只是選讀部分章節。

但是二年級開始,課程就變得有趣了:我們讀的是各類型世界文學的西文譯本,包括台灣教育界所難以想像的科幻小說、推理小說與恐怖小說。至今我仍難忘美國科幻小說大師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的《火星紀事》裡讓倪匡小說所難望項背的人文深度,以及偵探與恐怖小說的創始大家之一愛倫坡(Edgar Allen Poe)的故事集那陰森驚悚的氛圍;三年級與四年級時所分別讀到的拉丁美洲文學及阿根廷經典文學,更讓我大開眼界,並從此愛上了阿根廷人間國寶,奇幻文學宗師波赫士(Jorges Luis Borges)令人驚豔的短篇故事。在五年級時,國文課節數雖然變少,但是卻更加精采:老師要求我們針對一本自選的阿根廷當代作家小說作精讀,然後寫出自己的分析。我在國會圖書館花了幾個下午找資料,再用打字機花費了許久的時間,將仍然生疏的西班牙文打在紙上,以一本小說與神話的連結作切入點,寫出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獲得老師的讚賞,因為他無法想像一個在四年多前連一個西班牙文字都不認識的青少年,能夠寫出這樣的一篇報告。這樣的閱讀與寫分析報告的經驗及老師的鼓勵,讓我不只拓展了我的視野,讓我愛上了世界文學,也給了我創作的慾望及膽量,還有欣賞像《海天龍戰》如此佳作的眼光。

不只是阿根廷,在美國中學裡,文學課程強調的也是如何透過閱讀各種故事或小說等之摘節,解析各種現代文學的寫作手法以及議題。莎士比亞或是荷馬的《伊利亞德》等經典文學,往往只有幾個學期。透過這樣的教育,西方的教育體系希望鼓勵孩子們了解與分析寫作技巧與常見的文化議題,從而踏在這些古人的肩膀上,創造出更多的新作品,跳得更遠,飛得更高。也許就因如此,阿根廷的書局是拉美國家中最多的,經濟學人更曾引述巴西學者的話,說整個巴西的書局數量,還比不上一個阿國首都的書局來得多;而歐美各國每年所生產出的發明、暢銷書與電影數量也遠超過世界其他國家。

以台灣的教育環境,我們除了很難了解老師要如何用這些文本來上課,更無法想像學生們怎麼有時間可以讀這麼多書。事實上很簡單:在阿根廷時我們只上半天課,一節課只有約四十分鐘,下課時間也短,所以半天可以有五至六堂課。這些文學與小說大家自己回家讀,上課時老師只會跟大家討論其寫作手法、題材與隱喻。打分數方式也是以學生在討論時的發言頻率與深度,以及報告好壞來決定。 

看見最近關於國文與歷史課綱的爭論,以及論壇上幾篇相關的文章,不禁想跟大家分享一下過去的美好經驗。筆者相信文化與教育的重點不該在於一再死背古人的言語,而該在於激發創意,不斷創造新的話語,新的故事,並兼顧應用文實際上的需求。希望我們的老師們,也能告訴我們的學生們,給他們更多的時間閱讀思考寫作,並教導他們除了古老的文言文以外,台灣還有個葉言都以及其他許多的作家,並鼓勵學生們超越前人,寫出更好的文字。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