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那些女孩唱歌】跑上山丘而得救──凱特．布希 Kate Bush

發佈於 6 月 11, 2022

20220607 想想

Max’s Favourite Song (Full Scene) | Kate Bush - Running Up That Hill | Stranger Things | Netflix

近日最熱門的音樂事件，可能是Netflix影集《怪奇物語》（Stranger Things）第四季上半部於5月27日上映後，除了影集本身劇情走向受到高度討論，《怪奇物語》以1980年代那流行音樂鑽石年代為主的配樂，也再次成為眾多觀眾熱議的話題；本季最引起注目的，莫過於劇中主角之一少女麥克絲（Max，Sadie Sin飾演）最喜歡的歌曲”Running Up That Hill”。

劇中，麥克絲受到不死魔王威可那（Vecna）的詛咒奪去了心，開始陷入幻覺中，差點被威可那得逞的危急之際，朋友們想到要用麥克絲最愛的音樂把她喚回，因此他們從麥克絲的背包找出隨身聽和這首歌的卡帶，播放給她聽，使深陷惡夢的麥克絲想起過去與同伴們經歷過的美好回憶，讓她找到力量與勇氣，拔腿逃離威可那的魔掌，奔回現實世界，這首歌於焉成為她逃出魔王魔爪的救命繩索。

Kate Bush - Running Up That Hill - Official Music Video

影集播出後，凱特．布希這首1985年的 ”Running Up That Hill” 隨即爆紅，發行已37年的歌曲、轉瞬間又登上美國iTunes的熱播冠軍位置，這種狀況可說是前所未見，也證實了1980年代流行音樂至今歷久不衰的強大魅力。

事實上，滿溢的1980年代情懷一直是《怪奇物語》的賣點，這段時期，對當今的中年一輩來說，也有著相當獨特的意義。1980年代初期美國經濟曾有些微衰退，之後展開強勁成長，成為無戰爭和平時期最長的一段經濟擴張時期。戰後嬰兒潮世代的人們也成為較為年長、經濟寬裕的中產階級族群，各種高級時尚與平民時尚均有著大量支持者，年輕族群也在物質相當充裕的環境下長大。

因此，各種流行文化產品，無論是有形無形，在市場經濟規模急速擴張的支撐之下，也更有機會和本錢大膽嘗試新鮮的主題、並將以往被視為叛逆、反文化的意識形態，以更商業化、貼近大眾的手法，以及更為輕鬆、歡樂、新鮮有趣的面貌，不著痕跡地融入流行文化之中，被大眾熱情擁抱。

在那個流行音樂的黃金年代，除了告示牌排行榜幾乎是家喻戶曉外，各式各樣風格的流行／搖滾樂也如百花齊放般綻開；因此，儘管有人認為1980年代那些流行音樂、電影等各種通俗文化太過商業、媚俗，但平心而論，若不是那樣的經濟規模和態度，包括例如女性解放和地位提升、跨性別與同性戀的認同、種族議題、各式各樣社會議題等等進步意識，也無法納入流行文化的範疇、更深入人心、轉變大眾傳統觀念的梏桎。

“Running Up That Hill” 出自凱特．布希1985年推出的第五張個人專輯《Hounds of Hill》（可參考前文：《永遠的女神──凱特．布希Kate Bush》，並收錄於當時歌曲火速登上英國英國單曲排行榜第三名，專輯榜登上冠軍寶座，更打入美國Billboard百大單曲排行榜前30名，成為凱特．布希在商業上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主導《怪奇物語》影集本季背景音樂的諾拉．菲爾德（Nora Felder）在接受《浮華世界》（Vanity Fair）雜誌訪談時提到，當初選用”Running Up That Hill”的原因，主要是想要找一首在當年年輕少女喜愛的歌，同時也要表達出麥克絲在哥哥受害後的憂鬱與孤立感。她解釋道，這首歌確實需要與麥克絲的經歷產生共鳴，同時放大她當時對力量與支持的需求，如此才能成為拯救她的關鍵

這首歌的歌詞，以奔上山丘為主題，「And if I only could / I'd make a deal with God / And I'd get him to swap our places / Be running up that road / Be running up that hill / Be running up that building」，進一步引申為自己與上帝的對談，在與充滿黑暗色彩的「你」愛恨交織之間，渴求、體驗自身的強大力量；歌詞中提到上帝、天使、交易等充滿宗教色彩的詞語，也讓人不忘凱特．布希作品中強大的文學傳統；前衛的樂音與合成音效的大膽運用，卻又令人一聽難忘，更顯出她在音樂上的造詣。

然而，綜觀凱特．布希的音樂歷程，卻有許多耐人尋味之處。如今她在流行樂壇不僅以長青樹之姿屹立不搖、更持續發揮影響力，造就出無可計數的徒子徒孫，地位崇高不言可喻；而她所樹立的個人風格，從早期的陰柔婉約、到搖滾激昂、乃至實驗前衛，其中深刻的藝術性、創新性和獨特的文學氣質，都足以確認她在樂壇的經典地位。

然而，翻開美國最具權威的滾石評鑑，卻可以看到他們在早期版本中給凱特．布希的評價之低，不僅令人感到訝異，更極具討論的意義──首先，凱特．布希來自英國而非美國本土、比起其他英國藝人，音樂更加脫離美國搖滾樂的傳統、甚至可說幾乎沒有，自然得不到注重美國傳統榮光的滾石樂評青睞；加上從1979年之後，她因為更加醉心於錄音室創作、以及忙著投入其它視覺與藝術計畫之中，竟有長達35年的時間不曾展開巡迴演唱，這種行徑更是不符合美國人心目中「搖滾巨星」的定義。

最重要的一點，在女性歌手仍胼手胝足打拼、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奠定自身地位的1970年代末期、1980年代初期，一個只是青少女的年輕女性，就算是多麼有天份、多麼特立獨行，但在那如高牆般桎梏的搖滾樂傳統之下，想要有所突破，那，怎麼可能呢？

但其實凱特．布希辦到了。她從少年時期便展露的燦爛創作才華、深深知道如何運用自身陰柔高亢嗓音創造出獨特風格、加上從小浸淫在博大精深的英國歷史與文學之中，加上對藝術的深刻領悟、對前衛概念的熟稔與掌握，從《The Kick Inside》、《Lionheart》的一鳴驚人，到1982年《The Dreaming》更加充滿實驗性、搖滾而大膽的樂音，乃至在告示牌排行榜極度興盛、流行巨星百花齊放的1985年所發行、最具市場性又保留完整個人創作意識的《Hounds of Love》。

一路走來，凱特布希不斷彰顯著自身的女性特質，從音樂、唱腔、歌詞，都展現出女性對藝術與心靈的追求；也無怪"Running Up that Hill"隨著《怪奇物語》播出而再度爆紅之後，受到眾多網友的稱讚，認為麥克絲「聽歌品味超好！」

在新冠疫情、戰爭、通貨膨脹等陰影下，人們對現世不禁充滿失望與悲傷，自然也免不了對美好往昔時光更加緬懷與感念；1980年代那些浮誇、歡樂的流行文化，在1990年代或許還看不出優異之處，但將時光尺度拉長之後，如今回頭看待1980年代的種種流行音樂，有著種種令人愉悅、顛覆傳統、展現青少年活力的各種歌曲和YA電影，成為眾人難忘的美好青春回憶，也有凱特．布希這種極具創新概念、樹立起某種品味標竿、歷久不衰的文化經典，扮演著推動著人類在許多方面向前邁進步伐的動力。重新審視這些老歌，更能聽出不同的意涵；果然，懷舊有理，老歌萬歲。

（以下是"Running Up that Hill"眾多翻唱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