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想想】有幸同為東海人:許瑜庭個展「麗」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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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號稱出身於藝術家庭,但所知道的本土藝術家,除了書裡會出現的那些人像是楊三郎、李石樵或者廖繼春之外,其實不多。其中年輕的,更是屈指可數,尤其進入外傳很黑暗政治圈之後,生活與藝術家的交集更形少數,許瑜庭是我少數認識的年輕藝術家,她最近以「麗」為名,在天母的新畫廊YESART AIR GALLERY舉辦個展,展出有關近幾年在台灣各地旅行的心中所見。

我們是東海大學的同學,但說是同學,其實讀書時期並不認識。認識她是因為常在網路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文章,卻屢次得到她認真魔人式的回應,進而觀察到這位藝術家顯然是社會的參與者,而非自我隔離者;她所描繪的土地具非來自想像,而出自親身的踏查,然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幾度閒談,得知是同校同期同學,越發感到親切,因為曾經同住大度山上,首次看到她早期作品畫的紅土系列,竟感到十分觸動,想起那山坡上望下看去的赭紅,和春天必有的大霧。

一回她的作品畫了一幅灰色方格,在畫廊相見,許瑜庭特別把我引到畫前,說,這是東海的屋頂。一時竟感到那種淅瀝瀝的雨聲拍打磚瓦氛圍,而在畫前駐足許久。甚而想起某個期中考的晚上,我們放棄最後抱佛腳的機會,為了山上的相思樹被砍除而包圍校長室憤怒地吶喊著,即便同處在一個現場卻不知道對方存在的那個場景,她形容著當時的情境,「不知道是誰,還不小心敲破了玻璃」,每每撩起我對那晚的回憶。

經歷回憶的重建,同年的我們總是在類似的場合出現,美術系的裸體香蕉案、公開播放「感官世界」引發反彈的霎那,還有被我戲稱為「九十年代校園最後的武裝起義」的相思林事件,我們都曾經在共同的空間出現,只是不曉得彼此存在。這種不識卻共同存在的「我們」,讓我想起Benedict Anderson所談論民族主義與記憶建構所謂的「同時性」(simultaneity),東海就在她的畫作或者我們的對話之中不斷重新建構,總喚醒我某些沉睡的回憶。

那所學校曾經承載了我們這些人的青春時光,我們都在那民主正熾的幾年裡,因為離家讀大學,而嚐到了自由的可貴。大學給予我們知識、公共參與,以及犯錯的空間。因為學校想蓋新大樓,我們學習到建築師陳其寬設計校園時自下往上看,教堂要比樹高,樹要比樓高的「神高於自然高於人」的理念。因為那張裸體海報被禁止,美術系的同學遂在海報的敏感部位貼上香蕉,是以我們學會了對衛道人士可以狠狠地嘲諷,不能認真的幽默感。那是人生最青春浪漫的時光,我們固然不認識,但曾同在。

畢業之後,人們各自踏上征途。許瑜庭持續的創作,在一次一次的個展中都有令人驚艷的表現。熟識的經理說,她的畫有種力道,你會看見那一筆一畫的感情,即便是留白的地方,也因為畫筆痕跡而承載著回憶。老實說,乍看她的作品,我其實看不出來那種回憶的力度;我所感覺她的深度與力度,總是存在於我與她之間的對話中。但正因為有過這些對話,以及與她的認識,經過提醒,當我再一次站在她的畫前,才會感受到她所想表達的那些感情。

我記得有一回和她聊起慕夏(Alphonse Mucha),她說,慕夏的作品以商業海報為主,印刷品往往比原作更為鮮艷。我總是愛開玩笑說,許瑜庭的作品剛好相反,她的作品顏色深沉,印刷品看起來就像一張有質感的壁紙,完全拍不出立體感,但當你站在畫前,你才會感受到她筆下風在吹、草在動、霧在揚、紅土在飛、時間在走,而人,不在畫裡,卻真真實實地存在在那時空裡。

展出訊息
『麗』 許瑜庭 個展 「Rei」 Kumiko Hsu Solo Exhibition
展期:2013.5.1 –2013.6.2
開幕:2013.5.4 (六) PM15:00
藝術家對話:2013.5.4 (六) PM15:00
地點:YESART AIR GALLERY 台北市中山北路七段48號2F

關鍵字: 許瑜庭本土藝術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