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想想】「偶像」與「佛像」的音樂交流:堂本剛的奉納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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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而綿密的蟲鳴,揉合進奈良秋夜的徐徐晚風中,在閉上雙眼、雙手合十之際,襯托出份外的靜謐,面對著東大寺的大佛,心情又更沈澱了──但明明不該如此安靜的,畢竟這是一場演唱會。

合掌與東大寺的組合很合理,但再加上「演唱會」這個關鍵字,似乎就令人摸不太著頭緒了,這是9月15日於奈良東大寺舉行的「奉納LIVE」一景,台上演出者是KinKi Kids的成員堂本剛,舞台就架設在大佛殿前,表演接近尾聲時,堂本剛請在場的觀眾一塊兒對著大佛「合掌」。「像這樣祈禱的動作,是從以前開始就流傳下來,為了和平與愛而產生的動作」,他說,不知曾幾何時,人們遺忘了這份心情,而他盼望這樣小小的動作能更加在世上流傳。大佛亦並非單純是一座重量級的背景,毋寧說祂才是主角,「偶像」與「佛像」激盪出一段結合千年傳統文化與現代表演形式的新奇共演。

有去過奈良旅行的人,對東大寺必定不陌生,沿著奈良公園與鹿的足跡就能抵達。這座宏偉古剎走過1,200逾年的歲月,舉目所及處處皆為國寶文化財,氣勢恢弘的大佛殿正面寬57公尺、深50公尺、高48公尺,為世界最大的木造建築,裡頭供奉著高15公尺、現存最大青銅佛像的「奈良大佛」盧舍那佛。雖然數度歷經戰亂天災,寺廟與佛像都曾遭到損毀,從古至今皆作為奈良的信仰中心與精神象徵,令人仰望。東大寺並在1998年以「古都奈良的文化財」之名,與奈良縣內的春日大社、興福寺、藥師寺、平城宮跡等地,一同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歲月積累與國際認證,讓人們的仰望被賦予更多的理所當然,不過這份仰望並未拉遠「人」「寺」之間的距離,比如大佛殿內未禁止旅人們拍照,若有需要還有免費的導覽義工能協助解說;殿內有根柱子下方有個小洞,據說和大佛的鼻孔一樣大,只要鑽過去就能保佑無病無災;每年8月7日都會由120位僧侶與工作人員,為大佛進行一次公開的「淨身」(お身拭い)擦澡儀式;9月17日於二月堂舉行的「十七夜盆踊」,每年都聚集當地居民一塊兒來跳舞同歡。

古寺承襲著悠久傳統又以柔軟的態度來維繫,這些體驗使宗教意味的參拜之外又多提升了參與感,會有這次的LIVE演出,自然也不令人吃驚了。所謂「奉納」指的是對神佛的供奉、獻納,以及祭祀神佛時的儀式活動,那麼運用旋律與歌聲感動人心、透過音樂來上達「天」聽,亦可謂是一份別緻的心意了。

要在世界遺產裡辦演唱會談何容易?況且東大寺為奈良的超熱門景點,就算晚上就要表演,也得盡量不去影響白天的參觀民眾。器材與線路經過的地方都設有工作人員在關照,還有導覽員工特別向遊客說明:「今天晚上堂本剛先生會來辦活動,像現在這樣有架設舞台的東大寺也是難得才能看到呢。」寺方也開放持有晚上演唱會門票的觀眾,在當日可憑票免費入寺參觀,讓兩群也許不一定有交集的人,在同一空間上演一場有趣的相遇與認識。

堂本剛於1997年以KinKi Kids(近畿小子)的身份出道,他和另一位成員堂本光一,除了團體活動之外亦各有發展,堂本光一於舞台劇世界闖出一片天(相關閱讀請見「紅到發號外!上演1500次的日本舞台劇《Endless SHOCK》觀劇記」文章),堂本剛則是在音樂領域裡發展出多種風貌,他也經常於綜藝節目、雜誌訪談大方展現對故鄉奈良的愛,儼然是親善大使──事實上堂本剛的確在2010年時擔任了奈良市觀光特別大使,2013年時還親手繪製了奈良市育兒手帳裡的插畫,音樂作品的MV中更是時常到取景奈良,私底下他也與奈良縣內許多神社、寺廟的神職人員結下友誼。

然而,2017年6月時,堂本剛罹患了突發性失聰,迫使當時預計的LIVE活動一一取消,由於沒有確實的根治辦法,再加上就醫時錯過黃金治療期,他自身也坦言「能做的(治療)都做過了」,在與醫生商談後,於年底漸漸回歸演唱工作,一年過去,他在2018年漸漸補回病發時未完的計畫,包括自5月起為期兩個月的單獨巡演、去年因病缺席的Summer Sonic音樂祭、9月初的平安神宮公演等,而這場在自己家鄉奈良舉辦的東大寺演出,則有更多代表性的意義。

站在世界遺產、文化古蹟、鍾愛家鄉之前,到底要用什麼樣的形式來呈現、要演唱哪些曲目才合襯,在演出前,對觀眾而言是無邊無際的興奮猜測,對演出者來說卻是得絞盡腦汁的難題了。堂本剛與樂團成員的服飾設計成仿袈裟的款式,演出曲目安排進大量的演奏橋段,樂曲重新編排並融入雅樂的太鼓、敲擊樂器與巨大鐵缽,還有僧侶登場吹奏法螺,堂本剛甚至一度走入大佛殿中,面對面大佛像彈奏吉他,觀眾無法看見他本人,雖只能透過螢幕轉播「目擊」這一刻,卻又放心於自己不會打擾到這份特殊的交流空間。

事實上,大佛殿靠近佛顏處有一扇「觀相窗」,這扇窗在一年當中只有除夕、元旦、2月奈良琉璃繪點燈活動與8月15日大佛殿萬燈供養會時才會打開,讓人們未踏入殿中也能一瞻佛顏,換個角度來看,就是讓大佛也能開心地欣賞殿外的美景,而在演唱會這天,觀相窗也打開了。

許許多多在一般演唱會裡見不著或沒想過會發生的景象,在這場演出中卻出現了,然而這份特殊的體驗,亦如同演出者請觀眾們合掌的瞬間一樣,與情緒飽滿的激烈演奏做出富有良好意涵的「反差」,能夠去傾聽蟲鳴、聆聽夜色、感受身旁的人呼吸頻率、體會台上表演者未開口的心意以及大佛的存在,演唱會的演出形式能夠千變萬化、千年古蹟的空間利用亦可以有無限想像,觀眾既能被旋律與歌聲所感動,也可以在被溫柔與平靜所包裹的溫潤氛圍裡,獲得安慰與心靈的充電,成就一段獨一無二的靜好時光。

關鍵字: 堂本剛奈良佛教文化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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