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子,對不起,其實沒有人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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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常在台北市大安區溫州街一帶出沒的街貓『大橘子』,上周12月28日下午4時遭台灣大學化學工程學系澳門僑生陳皓揚虐殺⋯⋯」──《蘋果日報》

在大橘的殞落後,眾多畫家、評論者不免在網路上發聲,而台大粉專更出現了前所未見的洗板以及公關危機,綜觀過去筆者以往的動保經驗,我只能默默的說一句:「大橘子,其實沒有人能幫你。」

不少以往在學運、社運界嶄頭露角的評論者紛紛針對網友過激的連署、怒罵、霸凌式的洗板開始感到反感。這些評論文一出來,才讓我想起自己身為人類的原罪,多麼沉重。

法律之外的邊疆地帶

不少人懇切的討論到,儘管群起激昂,還是要回到法律層面、程序層面來「審判」這位學生,對於這樣的中立,不能說不諒解,但也只能說:「在最前線,談這些都是枉然。」

在動保的救援過程、經營過程、溝通過程,會遇到很多問題、很多障礙,很多人會跟你說他很理性,但是下一秒他就想要殺了這些動物,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動物的死活,只要他開心,他能用各種方式威脅你,在筆者的大學,毒狗、撞狗、打狗、鞭狗、潑狗熱水的事情層出不窮,近日也有一隻列管的校園流浪犬失蹤,完全沒有下落。

在監視器之外的地方,在法律之外的地方,這些什麼都沒有的動物,要跟擁有法律詮釋權、社會支持、媒體、醫療系統的人類競爭,根本不可能。

法律之外的邊疆地帶,人類想要幹嘛就幹嘛,抓到了也無法重判。整個社會「以人為本」並沒有錯,但大多數人忘記下面那一句,「與生命共存」。

中立是把雙面刃

在筆者的學校,該校的動保社要與校方談判周旋時,總會碰到「校方需要中立」的問題,就好比有怕狗的同學希望動物都離開校園,而動保社要動物留在校園,這兩者需要被「折衷」處理。

筆者的動保社,從來不會要求怕狗的人不要「不怕狗」,而是想教一套保護自己不受狗攻擊的方式,就好比學習看紅綠燈,是保護行人不受車子衝撞的方式之一,但是大多數的學生,竭盡所能排斥這件事情,因為他們認為:「是你們要留下狗,為什麼我們要跟著改變?」因此遇到了很多的溝通困難、溝通障礙。

「狗靠近我!」、「狗對我吠!」都是最常見的申訴,每當動保社詢問是否有受傷的當下,總會被反問一句:「所以等到真的受傷了怎麼辦?你們要不要負責?」筆者總是無奈,人跟其他物種的共存是困難的,因為大多數的人想跟這些物種競爭空間,只因為「尾隨」、「靠近」等理由,就主張將狗送進收容所,或者對狗動用私刑,而這樣的狀況,我想是眾多網路評論者根本無法預見的狀況。

群眾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他們的主張是無法跟你的主張相容的,有時候連折衷都沒有辦法,他們不接受你任何動保的措施,不接受你訓練狗,因為有學生會去拆掉訓練裝置、不接受你用以狗制狗的方式維持生態平衡,他們主張全部鏈起來,卻無法解決犬隻不斷攀升的問題、不接受你的宣導、你的生命教育,因為群眾認為:「我沒有理由跟這些狗共存,只要這些狗有可能傷害到人,他們就必須消失。」

當遇到問題的當下,同學不是想著如何溝通取得共識,而是先上公開平台公審動保社、匿名粉專抹黑攻擊動保社。動保社在這其中,試圖中立,卻總是被推擠到最窒息的空間,筆者的校園,即使犬隻數量從13隻下降到了4、5隻,同學抱怨動保社的開頭仍然是:「最近校園的狗越來越多⋯⋯。」

中立是把雙面刃,而大多數付出代價的、被砍中的,都是想守護自己珍惜事物的人。

有太多的「大橘子」

在號稱第一學府的台灣大學,同時也位於政治、經濟、媒體中心的台北,仍然會發生此事,且後續的校方處理引起極大的爭議,照理來說,擁有眾多文化資源的大學,理應將生命教育中與生命共存、非人類霸權的文化視為主流文化,但可惜並非如此。

連台大都如此,其他校區的動保志業將面對到怎樣更艱難的威脅?站在沒人聲援的角落,已經被所有「人類」推擠到窒息的空間,偌大的校園,居然容不下幾隻狗,只要一發聲,就會被肉搜、截圖、抹黑、攻擊,罪該萬死的不是棄養的人們、也不是沒有源頭管制的政府,而是「動保社」,所有的一切都因為「動保社的存在」。

有太多的大橘子,在惡寒的夜裡死去,他們僅僅是不熟識這個人類體制的規則,就被「要求死去」,而人類認為這個要求是合理、正當的,法律上對流浪動物的分類,不是死、就是要有一個家,沒有流浪的選項。

「依照法律」?在這個地方沒有法律,只有人性。動保社要守護的東西是弱勢的生命,因此常常選擇噤聲、選擇被霸凌,只要能守護我們守護的東西。但若是真的有有心人想要奪走什麼,「法律」根本無法保障什麼、「程序」根本幫不到什麼,那些月黑風高的夜裡、監視器外的畫面,誰又能料想的到是人類如何的殘酷?這個社會體制就是服務人類,沒有一絲流浪動物存在的空間,每天有太多的大橘子死去,有太多動保前線的人,只能無力的掉淚。

這畸形的共存方式,源自於生命教育的低落,處於文化霸權中的弱勢,也處於天秤中的高處,中立的人試圖中立,卻每每不自覺的下滑到較重的那端,要如何在法律與公審之間找到共識?筆者沒有答案。也不認為有任何簡單的答案,我不會對那些洗版的人進行評論,也不會特別支持那樣的行為。因為我了解在最前線那心靈的傷痛(如果他們有在最前線),是怎樣都說不清的。

回想那些在筆者大學逝去的生命,被霸凌的痕跡,我只想對這些生命說:「若有來世,我便要與你遠遠相望,你若幸福,我便是快樂。」願那些逝去的生命,消失在我往後的人生中,我恨的不是他們,而是恨自己的無力,恨自己身為一個人類,手握的這麼緊,卻還是讓他們從指間流走了。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大橘子了,我對不起你們,真的對不起。

 

 

關鍵字: 動保流浪動物街貓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