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文學瑰寶鍾老米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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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肇政先生出生於一九二五年元月二十日,今年欣逢他八十八歲生日,人稱米壽,是肇政先生家人、親人的喜事,也是臺灣文學界的喜事。
 
 


 
國家有文學耆老,筆耕超過一甲子,最近一期的《鹽分地帶文學》還有鍾老的近作發表,老當益壯仍然保有創作續航力,確為國家之寶、人民之福。不過,在此群魔亂舞的時代,我們不敢期待像鍾老這樣的國之瑰寶,得到普遍的重視,甚至只是正視,我們只祈求像鍾老以及鍾老一輩文學家以畢生之力建構、捍衛的代表臺灣人的精神內在的臺灣文學香火,能永續長存。敬愛鍾老的文友們及文友後輩合力籌辦音樂會及文學演講,為鍾老祝壽也在傳揚鍾肇政文學,更是為臺灣文學增溫加熱。
 
鍾老投入文學創作一輩子,從一九五一年發表第一篇作品到現在還持續有作品出現,不僅在創作量及文學續航力方面,締造了後人難以超越的紀錄高峰,作品內容方面對臺灣文學的開疆拓土之功,也恐是後人難以望其項背。鍾肇政一輩的臺灣作家,出生成長於日治時代,雖然文學知識,乃至世界文學思潮的認知,都是經由日文取得,但要如何成為真正的臺灣作家,日本教育卻是障礙,尤其是終戰之後,臺灣人用日語說話、寫作,不但管道被全面封殺,而且還要被譏為殖民餘毒、亡國餘孽。若用漢語說話、寫作,有要被認定是可笑的「臺灣國語」、「臺灣國文」,「國語」不及格。鍾老在戰爭結束時,已滿二十歲,接受過完整的日文教育,雖然沒有參加過戰爭時期的日文臺灣新文學運動,卻肯定擁有優越的聽、說、讀、寫能力,不意戰後立志走文學的路,這一切反而成為「國語文學」惡意譏笑、鄙夷的藉口。
 
 雖然日後功成名就成為國之大寶的鍾老,從未向人稱道年輕時選擇其他人不選擇的文學創作路、擁有的宏觀、遠見或對家國的使命感。但「歷史」、「事實」卻為他作證,證明他的文學路走得坎坷、崎嶇,卻從未畏難、退怯,一路堅定地走下來的不爭事實,就足以肯定他內心裡一定有他的堅持,而且一定是明確而嚴肅的寫作信念。他投入寫作之路不久,便發現自己的文學路幾乎都在踽踽獨行,也許道上雖熱鬧卻罕見同道,因此,當他知道也有和他想法一致的同道,散落在全臺的各個角落時,他立刻自告奮勇當起召集人,召集鍾理和、陳火泉、廖清秀、李榮春、施翠峰、文新等同道,組成「文友通訊」──白色恐怖時代第一個作家聯誼組織。
 
嚴格說起來,文友通訊可以說是突破白色恐怖言論自由禁制和「國語文學」封鎖的文學尖兵。鍾肇政擔任隊長,站在第一線。「文友通訊」存在的時間不長,成員也僅寥落個位數的數人,也未對外公開、沒有及時的感染力,但卻從此確立了鍾老的文學家風格和文學標竿,確立他既是文學創作家又是推展臺灣文學壯大、長青長綠推手的文學運動家的文學家格局,同時,他也確立了身為臺灣作家應以建構、捍衛臺灣人精神史的作家天職為標竿的創作目標。
 
關於前者,鍾老一輩子都在臺灣文學運動的場域呼喚、奔馳,總在自己忙碌、勤奮的寫作中間,或主編、主持文學園地的開拓、播種、耕耘,或發表、或出版,讓臺灣的文學苗圃得到澆灌成長、田野更深、更廣。他一生寫過鼓舞、鼓吹、教導文學前行者、同道、後進,或重拾彩筆、或提筆奮進、或鎮魂壯膽,邁開腳步加入臺灣文學的「書信」,多達六百至千萬字。這是鍾老文學事功中,最讓人望塵莫及之處。顯示他對臺灣文學高度的信念,也是無人能及的熱忱、熱切。這麼巨量的文字事功,其實要見證的是他走過的文學路崎嶇和艱辛。
 


 
 
鍾肇政一輩子都不習慣聲嘶力竭的吶喊,他不善於喊口號,卻以苦行僧的沿門託鉢、苦口婆心為宏揚臺灣文學、壯大臺灣文學,走了長路,走過暗夜。八十八歲了,他都沒有表示過疲累、厭倦、後悔,相交數十年的老友,見了面還是文學。八十八歲的鍾老,早已內化為一棵臺灣文學的大樹了,永遠庇蔭著臺灣文學。
 
關於後者──創作。鍾老的漢語文學寫作,從終戰後學習「國語拼音」開始,不到五年就能披甲上陣,而且短短二、三年間就挑戰長篇創作。而且,鍾老的小說創作早早就立定目標,在寫人民的史詩。當他磨筆成功,能夠得心應手操作漢語創作之後,他就著手寫《濁流三部曲》,三部曲首部《濁流》開始連載時,是一九六○年,距離他開始寫作不滿十年。五、六十萬字的《濁流三部曲》完成後,他即著手寫《臺灣人三部曲》──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創作。《臺灣人三部曲》原題「臺灣人」,是將臺灣人的被殖民統治經驗史裡萃取出來的臺灣人的精神發展史。描述臺灣人從移民社會無政府狀態下,基於保鄉衛土,以血肉之軀抗爭的武力反抗,到提出民主自決的現代化社會、家國的想像。三部曲刻畫了一八九五到一九四五年五十年間,臺灣人心靈,由虛空渙散的移民意識,由於外力不斷的壓迫,逐漸凝聚的臺灣土地主人意識的臺灣人精神形成史。成為世世代代臺灣人精神鍛鍊的教科書。
 
鍾老奉獻他的一生實踐和推廣的臺灣文學,早已不只是一種文學成就,比較像是替臺灣人開啟了一座精神礦藏,是永遠的寄託和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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