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媒體知日派的沒落 -日本右傾化報導的背後-

友善列印版本

美國總統大選舉世矚目,候選人中國政策動見觀瞻的同時,中日兩國的釣魚台海外文宣戰火越燒越烈,不僅搏佔了許多媒體版面,也燒出了日本向右走的國際風向觀察。

9月底開始,陸陸續續有許多歐美媒體大篇幅報導日本右傾化的現象。例如,《華盛頓郵報》在頭版刊登了〈中國的崛起,讓日本「向右轉」〉的文章,指出日本的右傾化趨勢,自衛隊與憲法改正的可能極高,目前是二次戰後最具對決態勢的緊張局面。美聯社特別分析了安倍晉三回鍋當選自民黨總裁的選舉結果,自民黨重新執政的可能性極高,日本民族主義高漲,未來與中國的關係令人擔憂。CNN網站,也設置了日本右傾化帶給東亞區域重大影響的專題評論。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甚至直指石原慎太郎是右翼流氓(rogue of the right),而日本媒體還不斷在煽風點火。

當然,認為日本右傾化的同時,也會平衡報導戰後日本和平憲法的背景,現在日本的改變只是從左向右轉而已,還稱不上帝國主義。著名的德國《法蘭克福匯報》(F.A.Z)甚至以社論明白主張,目前中國的所作所為與百年前的帝國主義無異,德國從帝國主義之惡學到了那麼多教訓,沒有理由不批判之。

所謂左派右派原只是意識形態光譜之分,表示對社會問題看法不同,沒有絕對的正確答案。一個健全的民主社會本來就會有左右意見不同,分析歐美政治用左右區分也很常見,但日本則因「歷史問題」與「戰後責任」的處理不夠完善,右傾的分析往往給人非常負面的聯想,特別是在東亞,中國與韓國總不時以軍國主義復活來抨擊日本的武備與民族主義。

不過,這次韓國的表現相當微妙,以往在批判日本的立場上總是與中國亦步亦趨,但面對這場難以善終的釣魚台紛爭,韓國也覺察到了小國處境的艱難。《朝鮮日報》雖然看衰日本,但建言韓國政治家必須記取日本外交失策的教訓,妥善處理對中國政策;《中央日報》更引用古希臘修昔底里斯《伯羅奔尼撒戰史》中著名的〈梅洛斯人對話〉(The Melian Dialogue),認為今日中國與美國的關係宛如當時新興之雅典挑戰既有霸權斯巴達。「強者為所欲為,弱者承所需受」的結果,小國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如果像梅洛斯島那樣押錯寶,後果不堪設想。

面對國際間右傾化的評論,不管是客觀的分析還是主觀的好惡,這陣子日本的駐外人員為了解釋國策可說是疲於奔命。其實,許多日本人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尖閣國有化」有何不可?若由東京都買下豈不更難管理更糟糕嗎?國際法上的「國有化」與中國歷史社會裡的「國有」概念是兩碼事,引申誤解鬧大示威,到底誰才是始作俑者?政府一直強調沒有「領土紛爭」只有「外交問題」,但為何國際媒體仍不斷要求交付國際裁判所解決,既無紛爭,何須裁判呢?…等等,每天看到的新聞都是如此令人困惑沮喪。反日示威造成的經濟損失尚能估算出來,被罵被打不知如何反駁的壓力,讓原本就不擅長與人衝突吵架的日本人簡直鬱悶到了極點。

日本對外情報發信力的降低是最大主因。傳統外交主要透過政治領袖與職業外交官,現代社會則更強調展現柔性國力的公眾外交(public diplomacy) ,對輿論非常重視,重大決策都需召開外國記者會特別說明,以期海外傳遞訊息無誤。

日本針對外國記者的採訪服務有兩個主要窗口:日本外國特派員協會(Foreign Correspondents' Club of Japan,FCCJ)與外國記者中心(Foreign Press Center/Japan,FPCJ)。FCCJ顧名思義,乃外國特派員的聯誼據點,成立於1945年GHQ時期,採會員制,收入主要來自會費與附屬餐飲事業,記者會的召開由會員決定,不一定與政策有關。

由於日本「記者俱樂部」的獨特傳統,許多外國記者無法獨家訪問一些政府官員,此時FCCJ可以提供後援。FPCJ於1976年由日本新聞協會與經團聯籌資基金所成立,屬外務省管轄,政府簡報與重大說明的記者會多在此舉行,平時也會主動邀請海外媒體來日進行交流。透過FCCJ/FPCJ這兩個據點,培育出許多知日派的記者與Japan Watcher。

然而,這兩個窗口目前都面臨了重大挑戰。90年代中葉以來日本經濟國力長期不振,「失落的20年」讓其新聞價值不斷減低。網路革命改變媒體報導傳播模式,以前發新聞有時差等限制,現在24小時都可以上網傳送,雖然方便,但工作量不減反增,根本沒空參加外國記者聚會,電郵簡訊即可交換資訊。中國的崛起,新聞價值提升,吸引大批國際媒體一級精英進駐,日本淪為二軍支援地。

這種不被人看重與理解的苦悶,台灣理應感同身受。若以日本在台灣特派員為例,早期受制於北京「一個中國」的原則,日本新聞社無法同時在中國與台灣設立支局,只能二者擇一。直到一九九八年為止,僅有產經新聞社在台設有支局,遇有重大新聞,如一九九六年的首次總統民選,其他報社通訊社只能透過香港支局的特派員前來報導台灣。

平日情報流量少,日本社會對台灣普遍陌生,與今日台日交流熱絡的情況,形成強烈對比。台灣在國際上幾乎沒有話語權,民選總統出訪海外激怒中國,還因此被稱為「麻煩製造者」,都與這種資訊不對等的結構有關。

現在,除了英文之外,許多國際主流媒體都有網路中文版,針對同一新聞議題,即使不懂德文、日文、韓文等外語,交叉比對查證亦非難事。但台灣不僅被排除於國際組織,彷彿也自外於國際新聞。像釣魚台這種與台灣主權密切相關、同時也牽涉多國勢力角逐的國際議題,三分鐘熱度的淺碟式報導就算了,連中國媒體的消毒放話也毫無批判檢證全面引用,跟著中國一起嘲諷日本外相出訪歐洲沒人要理、是國際社會的「麻煩製造者」云云。對比台灣民主化曾被外國媒體誤解打壓的歷程,著實諷刺。無怪乎會有中央社帶頭照抄中國網站,把舊聞當新聞的糗事了。

關鍵字: 右傾化日本國際媒體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