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想想】消逝中的巴勒斯坦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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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西岸中部,有一個座落在海拔500公尺山丘的小村落Nabi-Salih,每周五都會聚集一群不滿的巴勒斯坦村民。

除了「喝茶、幹譙」外,年輕、憤怒的年輕人會順著村落聯外道路遊行抗議。他們的目標:700公尺外、成立3年的以色列屯墾區。

Nabi-Salih的阿拉伯語原意為「先知」。但對這550多人的村落而言,他們卻無法「先知」此區資源竟有一天會遭以色列屯墾區剝奪。村民激憤著,屯墾區搶奪他們鄰近的水源、侵佔他們的寶貴土地。

諷刺地,這些村民為了討生活,有的接受以色列所提供的工作崗位,前往別處屯墾區,協助建造房舍;屯墾區居民認為,透過提供就業機會和工資,是幫助巴勒斯坦民眾改善生活的方式。

但巴人可不這麼想。在「奪我水、搶我地」的激昂情緒下,每週五,Nabi-Salih數百名年輕人都自動自發集結,一邊吶喊口號、一面揚起巴勒斯坦國旗,浩浩蕩蕩衝向屯墾區。為護衛屯墾區安全,以色列國防軍也「自動自發」橫亙在屯墾區前。

隨後,催淚瓦斯、水柱、橡皮子彈、震撼彈齊發。無須電腦特效,聲光效果即已十足。頓時,村落青年散向各處,拿起地上的石塊,奮力擲向以軍。

面對村民的挑釁,以軍也不干示弱,打出更多催淚彈。上百顆的催淚瓦斯在空中躍起一道道白色煙霧的弧線,任由煙霾擴散,烽火瀰漫。

刺鼻辛辣的化學味,隨著寒風四處飄盪,刺得所有人睜不開眼、灼燒感侵入喉嚨和氣管;一旁待命的救護車則追著流竄的民眾跑。抗爭中,一位名叫Udai Tamimi的年輕人被橡皮子彈射中臉部,下巴破碎,被緊急送醫。

2012年11月,一位情緒高昂、28歲的年輕人Rushdi Tamimi因太過接近以色列軍車,被高速射出的催淚瓦斯擊中身體,不幸身亡。爾後,Rushdi Tamimi被視為反抗以色列的「烈士」,讓村民對以色列的憤恨劃下更深的一刀。

類似Nabi-Saih巴勒斯坦村民抗爭的場景,只是冰山一角。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地區不斷擴建的屯墾區問題,是以巴衝突的「老病狀」。

1967年「六日戰爭」後,以色列領土擴張到約旦河西岸及迦薩走廊。隨後,官方啟動一系列策略性人口遷徙政策,成立「屯墾區」。為了擴大屯墾區,以色列政府提供諸多經濟誘因,如擔保工作機會、低利貸款,甚至免費贈屋等誘人措施,吸引猶太人進駐屯墾區。

以色列屯墾區分散巴勒斯坦各地,佔據當地重要水源與肥沃農地,分割及破壞巴人的土地的完整性,令巴勒斯坦人怒不可遏。

若夜間從巴勒斯坦政府所在地「拉馬拉」,開車沿著由美國資助整修的398號公路往南走,路旁密集的住宅區呈現一幅繁星點點景象。黃色燈光綿延數公里,在黑暗的夜空裡,照耀出一條金黃星辰,這多是以色列屯墾區。

據Applied Research Institute-Jerusalem(ARIJ)最新統計,扣除被以軍控制的約旦河谷(約佔整個西岸3成土地),設在西岸地區的以色列屯墾區和軍營面積達110平方公里,約佔西岸地區的15%。

這些屯墾區蓋起一棟棟紅色屋瓦、宛如別墅的現代化歐式建築,有空調、庭院、游泳池,也有便捷的屯墾區居民專用道。居民能不必經過巴勒斯坦城鎮,甚至有隔離牆保護,令他們人身安全免受威脅;同時,屯墾區內適用以色列國內法,不受巴勒斯坦法律管轄。

反觀巴勒斯坦村落或城鎮房屋,大多斑駁不堪;為了保存有限的水資源,家家戶戶屋頂上必須設立多個水塔,以備儲水。

近年,以色列大城市的房價居高不下,不少階級貧困的猶太人在政策優惠下,響應政府號召,「經濟屯墾」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

也有更多基於宗教意識形態,前往建立屯墾區的「神的子民」。這類「宗教屯墾」的成長速度往往飛快。如走極右路線的宗教或民族主義黨派相信,上帝允諾猶太人從尼羅河到幼發拉底河這整片樂土(Eretz Israel),擁有西岸土地是其宗教使命。

有些「不聽話」的神的子民在未經政府批准下,即號召大批人馬自行建造屯墾區。有時連以色列軍隊和官方也「按耐」不住。因此,常和巴勒斯坦人爆發衝突,牽動更深的惡性循環。

2013年8月,以巴和談前,屬極右猶太家園黨(Jewish Home)的以色列住宅部長艾利爾(Uri Ariel)還公佈招標案,要在約旦河西岸其他地方建造394個屯墾區住宅。

他發布聲明堅稱:「世界上沒有國家可接受任由其他國家發號施,指示那個地方可興建或不可興建」。其強硬的立場,等同為擴張以色列屯墾區,開了綠燈。

但對擴建以色列屯墾區,以國內部也頗具爭議。2013年初,以色列媒體的民調顯示,支持聲與反對聲旗鼓相當。43.4%的人支持繼續興建屯墾區;43.5%的人贊成停止興建。

今年1月,以色列釋放了巴勒斯坦的囚犯。為了換取以色列國內右派的妥協,以國政府又將在巴勒斯坦境內開拓新的屯墾地點。

難道Nabi-Salih村民除了只能透過遊行、丟石塊這種「土方法」反抗外,沒有法律途徑解決?

長年在現場觀察Nabi-Saih抗爭活動的以色列青年Khent說,以色列有最高法院可以處理。但Nabi-Saih村民是巴勒斯坦人,若走以色列的司法程序,必須先繞到巴勒斯坦自治區政府,透過政府管道向以色列最高法院申訴。這種「文明」程序往往緩不濟急。憤怒的村民根本不會採取這種模式。

因此,Nabi-Salih的定期抗爭活動,勢必持續下去,也讓以巴矛盾的縮影如同連續劇般,每周五在此地公演。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