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與政治交錯的東亞區域情勢 台灣的轉機?(上)

友善列印版本

2013年的東亞局勢,高潮疊起。先是2012年日本國有化釣魚島風波未平,中日兩國的角力,從經貿交流,外交喊話,到各自進行的政治重組,無一不緊抓住世人關切的目光。及至2013年末,正當釣魚島購島一年的關口,看似有驚無險的度過,緊接著登場的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印尼峇裡島(Bali, Indonesia)和新加坡的兩場國際級經貿盛會(12月3到6日WTO第九屆部長級會議,以及12月7到10日TPP部長級會議),再次宣告東亞地區政治和經濟命脈裡滾動的熱血,一時半刻恐怕將繼續翻滾。

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

中國國防部於11月23日,宣佈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ADIZ)。涵括與日,韓兩國的爭議島嶼,和橫跨中間線的春曉油氣田。識別區的劃界經過精心算計,最西端距離日本領土沖繩縣島嶼140公裡(75海浬)。無獨有偶,日本的防空識別區也僅只距離中國浙江沿海140公裡。中國ADIZ的設立,原因和意向,外界揣測紛紛。日韓齊表抗議,美國嚴辭關切,副總統拜登的訪問行程被賦予安撫盟友,打探中國意向的艱鉅任務。僅此以言,中國已經就設立ADIZ達到重構區域秩序的第一步。

如果說,中國的ADIZ,目的在於重構區域秩序,那麼這個中國設想中的新秩序,包含什麼樣的關鍵議題?

首要內涵,莫如加強中國就釣魚島的實際控制。一直以來,中國在釣魚島糾紛上,著重在歷史性觀點。綿長的中華文明提供了豐富的史料。古代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世界秩序, 奠基於不同於現代國際法的天下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藩屬國自發朝貢為基調,強調中華文化的內涵,以及天子遠播的德行。這樣的世界觀,注定了發祥於中原的漢民族對領土擴張的消極性,因而導致中國就釣魚島提出的歷史史料多為記載民間活動,少有官方文件的特點。處在西方價值觀與話語權仍為主導的時空條件下,中國的歷史性質的論證,多半被調侃為對過去曾有輝煌的,不切務實的眷戀。著眼於這樣一個結構性弱項,中國設立ADIZ, 可視為是針對性加強釣魚島實際控制的手段。

再者,中國ADIZ,也可解釋為是對美日於東海地區頻繁的空中偵查行為,所作的最好的反制。美日於東海地區頻密的空中偵察行動,早已是公開的事實。由於國際航空法相對的粗略,就國家領空之外的空域的管理規範,尚未健全,導致各國實踐,多所差異。這也導致50年代之後興起的防空識別區的設立。 誠然,50年代當時的國際安全環境,東西兩大陣營對峙,導致出現許多以安全為名,實現國家權力擴張的措施。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 相繼設立防空識別區。作為防範國家空域安全的第一線,ADIZ充其量卻只能實施防禦性質的監控,管制等措施。

即使仍具有攔截對國家安全足據威脅的航空器,在信息戰已進入全新形態,從搜尋破譯敵方信息到製造假信息誤導敵方識判的年代,戰機攔截的肉搏戲碼,機會已經不多。更多的是,頻密的偵查飛行產生的空中擦撞的危險。2001年中國戰機和美國偵察機在海南潛艦基地附近的相撞事故,就是一例。如今,ADIZ的設立,中國劃出清楚地底線,欲在東海沿海空域進行偵察,即將被視為對中國國家安全的威脅,而被驅逐。

更長遠的看,中國對東海ADIZ, 對釣魚島實際控制的思路,也一併可應用於南海海域。廣袤的南海,不只海域主張更加複雜,空域的交錯,勢必也導致空中摩擦危機的升溫。試想中國於東海的ADIZ,覆蓋釣魚島區域,將來南海的ADIZ,是否也可能沿著九段線,覆蓋大部分的南海空域?南海空域位於世界交通的一個樞紐位置,所涉及的國家,航空公司甚至國際組織,更多更龐雜。中國於南海設立ADIZ,如何做到有效控管,難度更高。

再者,所謂對南海空域的監控,自然將導致空中巡航任務的常態化。空中巡航任務,應該由誰擔任?除了空域監管,從空中監控海面的航運往來,也是意料之中。以空中監控,加上中國海警的海面常態巡航,中國於南海的實際控制,有望又加強一步。

WTO的終點?區域經貿整合的起點?

東亞的情勢,除了釣魚島問題,南海問題,經濟整合上,也面臨多個大型經貿談判交錯的態勢。以美國主導的泛太平洋夥伴協定,和自2001年延宕至今已12個年頭的多哈回合談判, 本月在印尼巴裡和新加坡舉行關鍵性會談。

對WTO來說,峇裡島第九屆部長級會議,將是WTO能否繼續佔據世界貿易規則主場的關鍵。自杜哈回合談判因為農業補貼,工業產品降稅標準,歧義太大,以至談判僵持不前。其他已經談完的議題,例如貿易救濟,爭端解決,因為WTO的包裹式協議性質,一併因為農業和工業產品議題的遲滯而被延宕。貿易談判機制失靈,雙邊及多邊區域貿易協定興起,順勢彌補了WTO貿易制定規則缺失的空隙。另一方面,WTO貿易爭端機制卻日益活絡,漸趨成熟。WTO貿易爭端機制所作的判決,都具有法律拘束效力,也構成新的貿易法規。

然而,發達的貿易爭端裁判機制,卻也給WTO組織發展帶來傾斜性發展。由爭端裁判機製做出的判決,如果沒有經過貿易談判場域的整合,極可能造成分散式,單一議題的立法。這種分散式的立法,因為是爭端機制裁判的結果,只約束爭端當事方,對參加裁判的第三國,也不起約束力。這種新法條,只針對某個協議(WTO有14項協議)裡的某個特定議題,約束某些會員國(爭端當事國)。由此可能造成的片面式,切割式立法效應,顯而易見。雪上加霜的是,近年來叢生的雙邊及(弱)多邊貿易協議,更加劇這種切割式的立法效應。

再者,WTO也面臨多種結構性挑戰。從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後,巨量增加的貿易額,全球貿易主導性力量的角色翻轉(已開發國家經歷經濟發展瓶頸和債務危機,新崛起的貿易大國,卻同時又是發展中國家,因而主張適用WTO更優惠的貿易規則), 全球化導致產業鏈更加分散和破碎(散佈在多個地區或國家),以及週期性重來的全球性經濟危機(因為金融規則扭曲和監管機制的漏洞,而國家的不善治理也加重了危機的危害)。

另一項看似鷙伏,卻又影響無比深遠的因素是全球性的氣候變遷,導致國家治理成本的升高,從而也使得全球貿易鏈更加脆弱。全球環境的巨變,導致具有較嚴厲的環境法規的國家,為了平衡該國貨品在國際市場上,因為較高環境維護支出而削弱的競爭力,訴諸產品出口補貼,非關稅性(與環境相關)貿易措施等, 來平衡產品的高價格。因為目前尚無一個全球性,具有約束力的國際條約和規則,統一要求環境措施的標準和制約其對貿易的影響,具有更高環保意識的國家,反而因此深受競爭力低下之害。而不顧環境破壞的危機,逕自以一國之發展為目標的國家,卻繼續享受慷全人類之慨,行自我發展之實。

因為WTO談判功能的失靈,其他大型的經濟整合協議趁勢崛起。除了填補WTO貿易法規的制定功能,這些新形態經貿協定,也帶著戰略目標和政治算計。美國主導的泛太平洋貿易夥伴協定 (TPP),就是美國第二階段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的重點。因為財政緊縮,經濟發展瓶頸和益發惡化的政黨惡鬥,美國的再平衡政策已經轉向,從軍事存在轉向經濟影響力的培養和介入。

其中,將安全負擔更多轉移於亞太盟國,和TPP談判,就是深化美國參與區域事務的切入點。

關鍵字: 美國釣魚台TPP東亞WTOADIZ太平洋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