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的青春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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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夜晚,市區有幾間酒吧很受歡迎,或許這是個洋派的魔都:煙霧、輕音樂、人群跳舞忘我到除卻上衣,令人不會相信這是一個自稱社會主義的國家,充斥鈔票與性的賀爾蒙,直到一個洋妞嘴裡叼著五星旗忘我熱舞,點醒大家還活在中國共產黨統治的社會主義國家。

這個國家至今讓我最費解的還是它的物價,大學畢業生最初的起薪,指的是剛畢業,不是之後調薪前,大約三千人民幣,或許一線名校畢業生可以談到四千至五千,這裡指的是一般多數人去做的工作,不是投資銀行、商業諮詢、國企,或專業門檻高,只有少數人能進入,經常與鈔票數字為伍的事業;而這城市有著和台北相同的物價、甚至貴過香港。

在這裡蘋果系列產品熱銷到極點,年輕人至少要花超過一個月的工資才可能有這種「類奢持品」,步行街、商場,蘋果專賣店永遠門庭若市,還真的以為是普通水果店,像大拍賣或免費的促銷,而中國很多年輕人也把購買這些產品的消費用在超出薪水的正常比例,寧願選擇吃住簡單,也是要拿上一部高階手機,比起實用,更多代表的是身分地位,用金錢與物質計價。

不同的看法與立場,台灣或西方國家看待中國的正面角度總是經濟面的發展主義,許多年輕人將中國當作亞洲未來經濟的驅動,是上帝應許給台灣人的留著奶與蜜的迦南美地;但每每看著它的貧富差距、它的弱勢不公、我當然知道這個龐大國家不可能完美無缺,最危險的在於這些負面因子隨時可能爆炸,吞噬這個國家的經濟成果。

我很喜歡聽故事,我也從很多中國人的生命歷程去拼湊我對這個國家的理解,對於他們,充滿感謝,幫助一個台灣人去理解中國,中國有很多價值觀與台灣不同,差異不是問題,而是要去了解差異背後對方建構理解問題的方式。

兩岸經濟逐漸靠近,但在很多基本價值的取捨上,人民的心理距離是越來越遠。中國側重集體發展的思維,台灣是人民爭取在市場經濟下不能放棄公平正義;中國選擇中央集權的效率,台灣則將權力歸民。在中國官方鏡頭下,更多中國人看不懂台灣「吵吵鬧鬧、沒有中國的效率」。台灣的公民力量與民主發展正往另一個方向前進,中共還是以「中國人口太多不適合民主」、「搞民主制度一定會亂」這種水晶球預測的結果論述灌輸人民。

全世界第二大的經濟體,正在一條浮躁的路上發展自己的道路。

四月底去了一趟北韓,在路上,北京來的S說起她的青春故事:
她是出生在1970年代的北京,是現在被稱作老北京的那一群,有著北京人的豪爽;她經歷整個改革開放後中國的轉變,見過天安門屠殺,也覺得中國共產黨總有一天對這件事情需要作出交代;1980年代的北京在她的敘述,是很純樸的城市,剛改革開放之後的中國,戶口制度讓人民還不能自由遷徙,沒有現在的打工仔,她還記得小時候去西四附近姥爺的家,胡同裡,早上,姥爺總是在一層薄霧裊裊的北京清晨牽著她的手去買早餐,當時的北京還存有糧票供應的計劃經濟制度,一直到1990年代初期才完全停用。

1990年代,天安門鎮壓之後,鄧小平繼續經濟改革,北京也逐漸轉變;2000年後的中國大陸經濟騰飛,家住北京而全家也看準在低點購進幾套房產,現在房價漲得比天還高,除了自住房,其它大多收取固定房租,已婚,也在一家國有企業擔任管理層。

「我曾經貧窮過,我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S的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  年輕的她努力工作,知道乾領工資是存不到錢的。

現在,她有房子、婚姻、穩定的國企工作,也有能力負擔四處走走看看的旅費。

我聽著她的故事,心裡想著那一代中國人所面臨的競爭與刻苦,大概體會為何坐地鐵都要那麼爭先恐後,因為客氣禮讓,在這個社會很容易落於人後。

或許S已經成為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那一小部分,開始在尋找除了錢之外的人生價值。

今年,中國熱映兩部青春電影,時代都設定在八零年代,一部是趙薇首導的「致青春」,另一部是陳可辛的「中國合伙人」(在台灣上映改名為海闊天空),兩部片或許對照出那一代中國人青春生活的甜蜜與殘酷,加上一點愛情作為調料。

「致青春」把故事轉回八零年代的中國大學生,純純的友誼和愛情,在宿舍裡的絮語、路燈下的愛情與刻苦勤學的學習,時光進入九零年代,主角各有發展,人生也岔向不同的道路,回憶逝去,年輕共有的那段時光也已無法倒流,「青春,是用來回味的。」片末,女主角這麼感慨地說;我看見不少中國觀眾帶著紅腫的眼睛離開戲院。

「中國合伙人」片中民族意識形態非常明顯,黃曉明飾演的程冬青畢業之後留校擔任英語講師,在外替領導小孩補習而被開除,狼狽離開學校的時候,一個女同學追上希望能幫忙補習英語,「如果不答應,她就只能回家對著稻草說英文。」,道出許多中國農村學生進入城求學的辛酸與艱難。

事業越做越大,成為中國最大的外語補教集團,因為抄襲美國公司教材侵權,教了多年英語卻沒去過美國,首次到美國,卻為了官司。

在戲院的同時我也聽到有人在後面拍手,片中或許說了幾句讓中國人聊以自慰的對白:「現在中國的經濟轉好,中國學生畢業之後都想回國」、「美國的資本主義市場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競爭」,最後這個侵權的案子就草草結案,強調中國學生的刻苦與外國人對中國的偏見,蓋掉了劇情裡面抄襲教材的行為,隱含在中國做生意是可以這麼的不擇手段,好像民族情緒可以包容所有合法或非法行為,整部片仍隱含美國仍舊優越的意識,為了征服美國而爭取在紐約上市,而不是外企搶著到上海或深圳登記。

這跟我理解的中國有很大差異,或許可以問周遭正在留學的中國學生,假設是薪水待遇相當的工作,一個在北京或上海、另一個在歐美國家,假定在技術層面、法律都沒有問題,甚至可以居留移民,會怎麼選擇:留下或回國,應該很清楚,從中國官員子女用腳走出來的那條路已經給了解答。

這些中國電影最近也高調出現在台灣的商業廣告,也像好萊塢在全世界各地透過電影,軟性的表達國家的形象與意志,台灣電影到中國難免會被廣電總局刪刪減減,而中國電影則一刀不剪的就算高唱祖國統一也能在台灣全版上映,青春風跨越海峽兩岸,卻被現實的炙熱燙得消失,很多人只能在虛幻的影視作品去尋求寄託,中國式的青春故事在台灣,兩岸青春回憶,票房會告訴你有沒有共鳴。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