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蘇澳火車站的美麗與哀愁——非鐵道迷的追蹤報導（上）

2017年12月8日，我帶著一群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從岳明國小騎著單車到蘇澳火車站，來回大約5.8公里，進行了我們班第一次的「台灣火車站」考察之旅。回來後，大家在日記上書寫印象最深刻的事情，結果最多人寫的是，「火車站站長阿姨好親切啊！不但跟我們介紹很多火車站知識，還請我們吃餅乾跟喝礦泉水呢……」

11月底時，一位移居日本多年的台灣朋友，即將協助日本千葉縣銚子市市長，來蘇澳火車站進行友好訪問，拜託我先過去跟蘇澳火車站進行相關的採訪了解，以利於他們新聞稿的發佈撰寫。因為在這年4月份時，日本銚子電鐵與台鐵蘇澳站締結了「姊妹鐵道」協定，兩地都因為是面居太平洋的重要漁港火車站，有著許多相似的人文與自然環境，據說此事，最早是日本鐵道迷居中牽線，日本銚子電鐵主動派人來台灣，提出姊妹鐵道的締結請求，期望促進兩地火車站更多的交流與帶動彼此的觀光搭乘。我以一個非鐵道迷的小學老師身分，就這樣首次接觸了蘇澳火車站的蕭寀婷站長，一位非常有親和力的女站長。

蕭站長帶著我走進寬敞的月台，往北站方向，首先看到一幅線條簡單、配色樸素的南方澳大橋洗石子壁畫，前方則有假山、觀音像、小水池，裡面養著幾尾錦鯉，再過去一點，一幅應該是油漆彩繪的壁畫，上面寫著「歡迎光臨蘇澳冷泉、漁港」中英文字，壁畫最吸睛的地方，應該是中間一道從天而降的冷泉，旁邊一位泡湯裸女，長髮很有技巧性的遮住身體，其他配角則有矮山、伴隨海洋的龜山島，幾隻白鵝與一棵棕櫚樹，構圖、配色帶有素人藝術畫的感覺，一問之下，竟然是一位已經退休的火車站職員，帶著其他職員一起彩繪的集體創作。壁畫前景，還有水泥砌的萬里長城與各種綠色植栽，有些混搭錯亂，卻又像是某種年代的台灣味道。

再過去一些，連接成一道狹長的半島形月台，左右兩邊都可停靠火車，我到訪時，內側停靠一台藍色舊式的區間車，這裡是宜蘭線終點站，火車需要調車換軌，也會在這裡較長時間的停靠休息再出發。回望月台半戶外的空間，一根根綠色磁磚包圍的圓柱子撐起屋頂，蘇澳火車站有什麼特色呢？這是我問蕭站長的一個問題。她反問我，你不覺得蘇澳火車站感覺跟其他宜蘭的火車站，就是有不同的氣質嗎？這樣的回答，讓我有點錯愕，因為自己真的是對台灣的火車站相當陌生，一時還無法感受到站長所謂氣質不同的感覺，不過我想，唯有每天在這裡用心工作而產生了感情，才會有這樣深刻的感受吧？

站長隨即帶我往站長室走去，空間不大，陳列了一些獎盃、獎牌，大都以火車站內部考評所獲得的獎勵品，不過，最特別的是四月份一起與日本銚子市互結姊妹鐵道的紀念牌，有兩座透明的水晶獎牌，以及一小塊木牌，上面書寫著「交通部台灣鐵路管理局蘇澳線&銚子電器鐵道株式會社全線(上排小字)~締結紀念(中間大字)~台灣鐵路管理局 敬贈2017.04.01」。蕭站長說，這是台鐵特別訂做的紅檜紀念牌，共做了兩面，一面留在蘇澳火車站，一面已經在四月份締結時，帶過去送給日本銚子電鐵。另外看到小桌子上，則有一張小長條紀念卡，那是銚子電鐵特別製作的「台鉄×銚電 姉妹鉄道提携 紀念切符」，封面分別有台鐵最新型區間車「微笑號」，以及銚子電鐵全黑、造型嬌小的小火車頭照片，打開內頁，放有兩張小火車票，分別是銚子站到外川站的成人與兒童票，也刊登了蘇澳站與犬吠站的車站照片，最下方簡單文字說明，兩個火車站都是距離首都約2小時車程、位於面臨太平洋重要漁港、以及蘇澳擁有冷泉、銚子市擁有溫泉的觀光特色，製作可說是相當精美用心。

最後我問了蕭站長，對於兩地火車站互相締結姊妹鐵道，您有沒有什麼期望或感想呢？蕭站長說，其實到日本締結時，看到他們一個規模比我們可以說還小的鐵道支線，卻獲得了當地居民大力的支持與維護，那種跟在地的連結與互動是很讓人羨慕的。她聽到一件深刻的事情，曾經銚子電鐵要維修火車，是由當地的高中生，在街頭賣冰棒來幫忙籌款，可見他們是很熱愛他們自己的火車站！聽完這故事，雖然詳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已經夠催淚了，蕭站長知道我是小學老師，特別在採訪結束時跟我說，很歡迎帶小朋友來參觀火車站，來認識自己家鄉的火車站。也因此我回來學校上課時，跟孩子說了這樣的事情，馬上就有孩子說，老師，那我們也來幫蘇澳火車站賣冰棒吧！哈，孩子真是單純可愛又熱血。

也因此，日本銚子市市長於12月2日率領親善訪問團，拜訪蘇澳火車站時，我事先即動員我們班的每一位小孩，一起製作歡迎小海報，孩子很努力地上網查日文與英文，製作了中英日三語的歡迎海報。一部分張貼於蘇澳火車站候車室，一部分當天現場送給日本的訪客，獲得他們很開心地感謝。而當天，日本銚子市市長越川信一先生，也帶來了一個很棒的友好禮物，他當場宣布，日後全世界的任何遊客，只要帶著一張搭乘起訖站有出現「蘇澳」兩個字的火車票，都可以免費兌換一張「銚子電鐵一日卷」車票，目前市價為日幣700元。這個美好的禮物，讓我也好想帶著蘇澳的小學生，坐飛機去日本銚子市搭電鐵了！

當然，我們要先認識我們自己故鄉的火車站，所以才會有了這次騎單車的「蘇澳火車站」考察之旅。由於北迴鐵路的開通，「蘇澳新站」已取代「蘇澳站」成為一等站，孩子大部分搭火車去旅行，也都是前往班次較多的「蘇澳新站」搭乘，相對的來到蘇澳火車站次數已少，雖然如此，蘇澳火車站設站於1919年3月，也就是說，火車站已快有百年歷史，對於了解自己家鄉、關懷自己鄉土來說，「蘇澳火車站」絕對是一個值得研究與觀察的重要據點。

「一個有故事的火車站，才能讓人願意駐足停留。」蕭站長告訴了我這句很美麗的話。然後，我在撰寫這篇文章時，再度私訊請教她，詢問火車站的油漆壁畫，畫上的動物倒底是白鵝還是白鴨子呢?那棵樹是棕櫚樹還是木瓜樹呢?結果，我得到了她非常詳細的解答:

「這幅畫約於民國91年，由當時蘇澳站長林清文與同仁，利用工作空檔一起創作完成。與小姐一起沐浴的是白鶴，旁邊是棕櫚樹。原畫由一位愛繪畫的台鐵員工構圖，再由蘇澳站各班同仁，利用空檔分工彩繪完成。去年我六月底到任後，發現該牆面斑駁嚴重，原本構想邀請蘇澳當地對畫藝有興趣者重新彩繪，但保留歷史考量作罷。現今您所見畫作是今年四月份，我請一位常在廟宇彩繪師傅修補，另月台上小花圃及萬里長城，據資深同仁描述，是於民國51年歐伯颱風改建站時就有，為了不破壞整體美麗歲月痕跡，故請師傅盡量保持原畫貌，但無舊照片參考，也因此不小心將白鶴修成白鵝。」

原來，這壁畫是那麼多火車站職員，分時、分工齊力完成，新的站長沒有塗掉重繪，是非常有歷史感的站長。壁畫特別有趣的事，新的修復師傅，把白鶴不小心修成白鵝了，不過我想，畫成白鵝很好，似乎更貼近台灣庶民的百姓生活。

蘇澳火車站，真的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蕭站長跟我說，真的有興趣，蘇澳鎮還住著一位退休的老站長，要不要約他來聊聊呢？希望大家能跟我此刻的心情一樣，深切期待，蘇澳老站長即將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