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吹水】郭董很忙（上）：22K與調薪運動

318學運之後，鴻海集團總裁郭台銘董事長，一直很忙碌。打從郭董關公發爐之後，據說郭董便奔走戮力各方周全，協助太陽花學運的出關落幕。緊接著，郭董不僅嚴厲指責那位馬邦伯沒送白帖便不請自來到邦伯媽靈堂前上香的小白目立委陳歐柏是「禽獸不如」，更向宜蘭鄉親放話掏腰包出資，讓宜蘭鄉親罷免。

 

圖說：據說郭董的關公發爐後，郭董就一直很忙碌(取自三立新聞)。

 

隨後，郭董進一步告誡並跟台灣公民分享其在中國體會學習到的「民主不能當飯吃」的硬道理。此番郭氏硬道理，引起風波之後，郭董立馬在隔天緊急加場記者會解釋，並霸氣十足地放言「哪家公司給22Ｋ，我買下加薪」云云。詎料，郭董一貫的霸氣豪語，卻砸到自己的腳的石頭一般，旗下群創員工紛紛爆料底薪16K，東加西加之後也才22K。為此，郭董馬上找來群創公司高層滅火，並人肉出爆料的梁小花，企圖讓小花抖家醜事件迅速落幕。

 

然而，除了牛仔之外，同樣很忙的郭董，倒是透露出些有趣的訊息，值得細細推敲體會？！

 

 

早年，國民黨政權的威權年代，工會運動在政治高壓控管下，呈現閹雞狀態。但有趣的是，台灣受薪階級雖無法從工會或勞工運動的爭取，但基本上台灣各行業或不同部門的薪水依舊呈現緩步上揚的狀態。換言之，威權年代之下，儘管欠缺工會運動，但台灣社會依舊有一種「調薪運動」，讓受僱者仍可分潤到經濟成長之後的果實。

 

 

首先，當時的國營事業員工，主要受惠於市場壟斷的勞動條件保護，以及定期的軍公教加薪，讓國營事業工人的工資薪情，呈現穩步上揚。至於，私部門的中小企業工人，隨著台灣總體經濟處於高成長的飆揚階段，因此私部門資本家有足夠餘裕調整旗下受僱勞工的薪津待遇。然而，資本家縱有餘裕，並非不代表其有意願，但在早年國民黨政權的一黨獨大的情形下，黨國輕鬆力壓資本家，政商關係則是「政為主，商為次」；因此，工商界資本家大老每每在黨國吹起公部門調薪號令之後，其私部門縱使無法無步看齊公部門的調薪幅度，但至少會尾隨調薪運動上調員工工資。

 

事實上，從1950年代至1990年左右，台灣公部門的調薪時機，幾乎皆與各種政權面臨的政治危機或選舉考慮相互扣連。例如，1970年代中末期到1980年代這段政治自由化的時期，國民黨政權屢屢以調整軍公教薪資，透由工商業總會等大老皆其中常委之實情，以道德勸說之壓力讓私部門薪資也能跟上看齊。國民黨便是以此「政治調薪運動」的手段，增加其勝選之機會。對於此種狀況，早年工運智囊趙萬來以「沒有工運的調薪運動」稱之，社會學者許甘霖則著重於此種台式調薪運動的「政治化的薪資形構」。

 

不幸的是，1990年代台灣社會面臨的經濟跟政治的雙重自由化，一方面讓國民黨政權在資本以投資罷工或外移為嚇，造成經濟衰退，另一方面又需在選舉過程倚賴資本家的挹注捐輸，終究讓原本國民黨政權的政上商下的關係，成為倒轉或兩者平行的新政商關係。至此，國民黨以公部門調薪帶給私營工商部門的號角示範效應，便逐漸生鏽失靈；最終，讓台灣的公部門與私部門受僱者的待遇落差，日趨懸殊，並逐漸衍生成年輕人一窩蜂地往高普考窄門搶灘挺進的扭曲現象。

 

 

換言之，長年工運真空的台灣，一旦政治性的調薪運動的顧慮跟能力都失靈之時，私營部門受僱者的薪資，便單方面地淪為市場激烈競爭下比賤喊價。再加上，台灣政府不斷地將台灣資本與貨品向中國挺去的門檻限制時，「台灣接單，中國生產」的實情，果真讓台灣的工資起薪降為22K，甚至平均薪資倒退16年，逐漸跟中國沿海工資水平下調，實現了國際貿易理論中所言的要素價格均等化理論（factor-price equalization Theory）。縱連，中研院的政治學院士大咖朱雲漢都曾在報章預言，台灣的工資只有等待中國沿海工資並駕其驅之後，才有提升之可能了。

 

 

此次，以年輕世代為主體的318公民運動波瀾壯闊地展開之後，打亂了準美國公民馬邦伯跟中共的兩岸經濟一體化的暗盤步調，讓中國政府驚覺台灣社會有一股對馬邦伯國民黨政權不滿的年輕心聲。中國小心翼翼地認真看待此年輕世代對當下經濟狀況的失望，並唯恐此種失望上綱與轉化成對台灣政治的不滿，一舉蛻變成小台獨。

 

就連，上個月太陽花運動出關後的隔天，出席博鰲亞洲論壇兩岸企業家圓桌會的北京大學工學院年輕的研究員馬克，幾乎以不留情面的方式，當著論壇中蕭萬長跟錢復這流的台灣「千歲團」代表說：「我注意到今天在座的演講者，沒有一位80後90後(出生)，我們天天是22K，也希望各位大老闆們明白這一點，你們賺得再多，與我們80後90後又有何干！」換言之，中國政府深切地感知到318太陽花運動中，台灣年輕世代的對於經濟處境跟未來的不滿。

 

 

職是之故，郭董此刻霸氣十足的「哪家公司給22K，我買下加薪」的說法，便是主動或被動地體會到北京政府的不耐眼色與期待，以台灣工商界首富大老之姿，擎起「道德勸說」大旗，向台灣企業提醒記得加薪的喊話呼籲。果若如此，那郭董最近暴走所展演的，正是一種新形式的台式調薪運動，一種中國政治力量透由在中國有巨大政經利益的台灣資本家，回過頭進行道德勸說跟政治忠誠的表態展示，透由調薪安撫年輕世代的不滿「薪情」，並阻絕年輕世代的竄流躁動，指向政治層面，以及最不樂見的黑獨裁箱式的兩岸關係的方向嫁接展延。

 

畢竟，年輕世代只是不腦殘、具備正常心智能力，並開始關心台灣政治與兩岸問題，則原初由「生在台灣，長在台灣」所自然形成的素樸台灣人意識，將開始轉化成具備政治意識的台灣人。屆時，「小台獨」的最後一哩，便將自然地水到渠成。

 

郭董這次所展演的22K暴走事件，其間帶出調薪運動的言教與身教道德示範，可是充滿著跟過往台式調薪運動截然不同，以及濃厚的中國因素與氣息啊？！(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