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守護台灣》─ 台灣人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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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日,法國有四個城市與台灣同步舉行《守護台灣》的活動。那日,在巴黎的人權廣場集結了五六百人,聚集了不同國籍的外國朋友努力為台灣發聲,以台語、漢語、德語、日文、英法語等告知國際朋友台灣民主的危急存亡,當天現場也與台北立法院網路連結,異鄉遊子相約一起守護咱的台灣。
 
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當日,我與台灣友人會合,出發前晚,替朋友也買了太陽花,搭了四百三十公里時速的子彈列車,北上。一位已懷孕的台灣朋友知道消息後也堅持前往,誰說:「台灣人不團結,極度冷漠?」 我企盼過去的「冷漠」「噤聲」將走入歷史,那許是威權的黨國教育,多次殖民體制把人民訓練成連台語、母語髒話都不敢大聲竄出口的悲哀,像奴僕小心翼翼地哈氣,像高級順民轉動眼珠子、打算盤計算著西瓜大小的利益,其實在被殖民的地方最看得出「人性」,一如在四方監獄裡我們亦可看到,如觀看監獄照片更令人直覺到人性幽光怔怔的眼神,那顆尚真、凝滯的心,一如杜斯妥也夫斯基小說筆下的人物,亦如「美者尚未誕生」一書的主角,那個尚無自己名字的「人」。
 
《照片中寫著:捍衛台灣民主。照片作者提供。》
 
忽然,我想起阿爸講的一句話:「台灣人真正悲哀。」
 
想起自己國小至高中一直被訓練成說一口華視主播「李豔秋式的標準國語」,被推派參加演講朗讀比賽、「保密防諜」畫圖競賽、各班還必須參加軍訓正步比賽、高唱「我愛中華」之「愛國歌曲」比賽,於今看來顯然是愛錯反錯之歷史的虛驚一場?那麼,原生於中國的中國國民黨為什麼非要如此執意地「教育」中小學生的自己呢?
 
我不得不執意地思索下去。
 
日前,作家小野在反核的「五六運動」裡,真誠說出了自己人生到了四十歲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他說自己從「我是中國人」,轉變為「『原來』,我是台灣人」的事實,這需要多深層的國族移根,與不斷抽絲領悟的勇氣?尤其小野老師是第二代的外省客家子弟。我檢視自己:竟然是自離開島國,才自覺省悟。殖民似的洗腦教育至今仍殘留台灣島國,依舊橫行霸道,依舊掌權獨佔了台灣的資源,這是否正常?
 
然,令人真實覺得可怕的是,這荒謬的一頁歷史尚未被翻至下一頁。這些當年「反共」的威權教育者,於今此刻,他們卻大聲嚷嚷假「拼經濟」之名,厚顏執行「矮化台灣」「親共」之實,要台灣人民繼續遺忘過去的歷史,叫人民繼續鄙夷台灣母語、台灣髒話、台灣原始的最美麗的名字?
 
這是否如畸形生長的、荒誕華麗的國共一起經營的「台灣奇蹟」?醜惡的歷史令人不堪回首,卻又不得不親手撕開傷口。因為只有撕開傷口,方能看見最真實的物事。
 
《巴黎人權廣場,三月三十日,聚集五六百人。照片作者提供。》
 
在宋澤萊老師的一篇文章裡,他提到了一九八四年的諾貝爾得主,反共詩人塞佛特(Seifert)的一首詩:
 
《最後的一首歌》
 
請聽:有關小罕德麗的故事。
昨天她回來找我,
她已經二十歲,
幽雅如同蘇拉米特。
 
她穿一件松鼠的毛皮衣,
戴一頂時髦的小帽,
她的頸上圍一條毛巾,
煙一般的顏色。
 
罕德麗,這種打扮多麼適合妳,
我想妳早已經死了,
而此刻妳更加美麗,
我高興妳又回來。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敬愛的朋友!
我是說我已經死了二十年了,
這個你知道,
我現在正準備單獨去找你!
 
這首詩《最後的一首歌》牽扯著易感的心,如今,「我現在正準備單獨去找你」。回到《守護台灣》那日,異鄉人熱烈討論自己國家困難虛弱的處境,說好穿黑衣搭列車轉乘地鐵前往,彼時,我們拿著太陽花覺得熱血,卻又不知在「熱血」什麼?畢竟,早已過了血氣的少年家歲月。走出地鐵,我們遇見了一樣身著黑衣手持黃花的人們,在異鄉的我們漾出了會心的笑。說真的,在國家天光未明的時刻,心底有一種永遠抽不乾淨的悶苦,像掉入泥淖,無力屈就也無法置外。這應該是許多異鄉人共同的殤愁吧。
「我已經死了二十年了」,「我現在正準備單獨去找你」。
在與台灣人會合之前,我在聖米歇爾轉了地鐵,趕車時在車窗瞥見了孩子的笑,心想「啊!真美!」因著《太陽花運動》,人們很高興看清楚簡單的事實:真摯與虛偽,世故與純情,愛與美。有時真想大聲呼喊:「親愛的台灣人!請別再說假話,裝作聰明世故、金權至上的虛偽,一點也不必,人生短苦啊,請講講令你的孩子、下一代值得驕傲的『真心話』。」
 
當日,有許多法國教授都來為台灣國家發聲。照片作者提供。
 
因真心浮現的話語,與孩子的笑容一樣。它們像在黑暗中,靜悄悄飛翔,拍擊翅翼的蝶,蝶的鱗粉在幽黯間... 翻飛、閃耀。而思念台灣,極像思慕心所愛的人,心窩閃入一絲光芒,溫暖了心,那是無須多語的永恆幸福。恰如,台灣民主鬥士鄭南榕遺留給我們的這一句話,如此美好,如此溫暖。
 
「台灣 ─ 我們是小國小民,我們是好國好民。」
 
 
(註)請務必觀看由台灣旅法紀錄片導演陳慧齡所製作的影片,非常感謝她完整記錄了三月三十日巴黎《守護台灣》的活動。
 
 
 
關鍵字: 民主法國鄭南榕服貿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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