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生
以色列國土面積只有2.2萬平方公裡,不到台灣的三分之二;人口只有800萬,僅有台灣三分之一。國土地形狹小、缺乏戰略縱深,周圍又滿佈敵意環伺的阿拉伯強國。受空間所迫,以色列人對國家安全的認知是:「只要失敗一次,就會亡國」,謹慎程度幾乎到了偏執的地步。
歷史上,德國、法國、日本等很多國家都被擊敗過,卻能生存下來。以色列則不同,若戰敗,唯一選擇恐是滅亡。因此,以色列的生存邏輯是「展現強大力量,遏止敵人侵略意圖」。若顯露一絲軟弱,強敵馬上將其消滅。
「寧可打出安全的和平,也不要忍辱偷生的和平」,隨時可能被亡國的安全觀,造就出以色列獨樹一幟的國防理念。以色列前國防學院院長雅德林少將曾說:「以色列必須奉行安全第一、和平第二的方針。安全重於和平。先有安全,後有和平」。
盡管以色列人充滿個人主義,在安全至上的國防觀下,以色列國防軍(IDF)和多數國民具有高度統一的國防危機意識。以色列國防軍從未有「承平時期」概念,始終保持高效運作的「實戰」和「戰備」兩種嚴謹狀態中。
正因如此,以色列國防軍養成了著眼實戰、注重實效的作風,戰鬥力必然成為其衡量工作效能的唯一標準。因此,其練兵哲學是:實際戰爭怎麼打,兵就怎麼練。士兵甚至能直接否決上層軍官的決定。在部隊,一切都以個人的實際表現為主,而非軍階地位。
部隊具備這種文化,是因該國常面臨危機四伏的挑戰,快速反應成為搶奪戰場先機的要件。以色列不僅要對付敵國武裝侵略,還要應對國內的巴勒斯坦各派別的武裝襲擊,和保衛以色列所佔領的戈蘭高地,以確保加利利湖這個最大淡水水源。
歷經多次大小戰役,為了應對複雜且嚴重的國安局勢,以色列必須保留充足的軍力。現任常規軍大約18萬人左右,與周邊阿拉伯國家軍隊相比,看似寡不敵眾。
但以色列軍隊的主要優勢是精良的人員訓練及完善的制度,而非人數多寡。尤其其軍事科技能力,更非任何一個周邊阿拉伯國家足以匹敵;同時,以色列軍隊也發展出一整套既高效又獨特的軍事動員制度。
以色列軍隊後備部隊的戰鬥力絕不遜於常規部隊。這些後備部隊人員每年都要回營集訓1到4周(類似台灣點教召)。一旦戰事爆發,這些被點教召的士兵在接到戰爭動員令後24小時內即可投入戰鬥。
1973年的贖罪日戰爭中,以色列只耗費20小時便完成後備部隊集結、投入戰鬥,扭轉戰局,反敗為勝,免於亡國的下場。
一位從傘兵部隊退伍10年、曾參與02年伯利恆「聖誕教堂」圍攻之役的以色列年輕人Nadav告訴我,他每年都要回營接受2、3周的集訓。點教召前,國防部會在2個月前通知他;回到社會上,一旦接獲軍事動員令,他們必須要在3、4小時內快速返抵所屬部隊。所有軍需物資已在軍營準備好,整裝待發。
此外,著眼實戰的以色列軍隊更強調從戰爭中汲取教訓。贖罪日戰爭初期,以色列國防軍曾被打得狼狽不堪,差點被敘利亞軍在戈蘭高地「侵門踏戶」。盡管以色列最終反敗為勝,但仍在戰後設立以最高法院院長為主任的五人委員會,對戰爭過程進行調查,並建請解除總長、軍情局長和南方軍區司令的職務。
2006年7月以色列對黎巴嫩真主黨發動的「第二次以黎戰爭」,卻被以國認為是失敗戰爭。
一位參與過該場戰役的以色列砲兵士兵史洛米說,以軍往往佔領了黎巴嫩的一處後,又退回去;不久,真主黨游擊隊又開始騷擾,逼得以軍又得再次佔領。同樣動作重複多次。且只要真主黨游擊隊發動攻擊的原始地是學校或居民區,以軍就不能進行砲轟。
該年9月,以色列成立專門調查委員會評估這場戰爭,並於2007年1月頒布長達250頁的總結報告。報告指出,以軍的主要失誤在於「過度重視空中打擊,地面攻擊遲遲未能跟上」。報告還對時任總理歐默特和總參謀長哈盧茨提出尖銳批評,導致總參謀長引咎辭職。
即便以色列國防軍作風彪悍,但街上的以色列士兵卻看似十分隨性,尤其不看重東方國家極為重視的軍容風紀和外交禮儀。
按東方國家軍隊的邏輯,士兵在公共場所應著裝整齊,言談舉止都要講究軍容風紀。但這群20歲不到的以色列士兵其「打扮」和舉止卻很另類。
不管哪裡、不論男女,多數士兵都拎著行軍包,斜背著一支綁著彈匣的自動步槍;貝雷帽則別在肩章下或用帽繩拴著。
他們在大街上、在商店裡、巴士站附近到處亂晃;三個一群、兩個一夥,既無站相又無坐相,不是勾肩搭背、嘻笑抽煙,就是手裡拿著零食或冰淇淋邊走邊吃。若在台灣,這群「毫無軍人樣」的士兵應會被社會大眾舉起放大鏡、大肆檢討。
但在以色列街上比比皆是。這群年輕士兵總是不愛受規訓、不習慣服從呆板的指令,每個人從小就被鼓勵獨立判斷。
但要成為短小精悍的「戰鬥民族」,代價不小。2014年度的以色列國防預算約140多億美金,約佔GDP近6%,是中東地區國防預算最高的軍隊之一。相較之下,2014年的台灣國防預算大約106億美金,只佔GDP比重2.54%。
在「安全至上」的生存理念下,以色列被迫成為重稅的「搶錢」國家。光商品增值稅就17%以上;多數上班族的所得稅介在12%至30%間;企業所得稅也在25%以上。若要仿效這種「戰鬥民族」,台灣人恐怕也要惦惦「和平代價」的荷包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