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想想】大年初一 父親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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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世時,有一年,他不惜重貲裝了小耳朵,為了要收櫻花二號,聽吉永小百合,和他青春歲月中的老日本歌。也許是那些歌聲喚醒他年少的記憶。

那年大年初一天剛亮,我從父親的歌聲中醒起,緩緩悠長的日語歌從後院傳來。父親晨起總是在後院用冷水梳洗,寒流來也不例外,他就在晨光中對著遠山吟詠。那一輩受日本教育的男人平日是嚴父的形象,很少唱歌的。我問了那是甚麼歌?他說是祈禱和平。

但我們平日生活只有拜拜,沒有祈禱的。幼時廟會,神轎入廟、鐘鼓齊鳴,父老村人都會立地合掌或敬香;現在則是電子琴花車與外台戲競飆,整個廟埕鬧哄哄,不聞鐘鼓。「拜拜」已經與神脫節無關,成為聲色吃喝的怪胎總合體。

有幾次參加新埔的義民祭,只見中庭坐了一堆穿著藍綠選舉夾克的政治人物,爭相要列入祭拜行列。旁邊各色媒體或文史紀錄工作者為了搶鏡頭互相推擠咒罵,司儀的 禮生雖然用了麥克風,還是蓋不過廟門外的電子琴花車女郎妖嬈的魔音穿腦。廟前廣場,壯觀地排了一列商業性代客飼養的神豬,漪矣盛哉!至於義民祭在祭甚麼?了解或想了解的人大概不多了。

今天讀到劉克襄呼籲各地方政府取消跨年活動,想起有一年在電視上看世界各國跨年夜轉播,有時代廣場倒數與齊聲歡唱,有教堂詩班的歌詠。而東京則是淺草寺,子夜鐘聲響起,雪夜裡,古寺內外幾千人眾閉目合十、莊嚴肅靜。

回頭看看我們的大年初一搶頭香,龍山寺、行天宮大門一開,信眾你推我擠衝向香爐,簡直是一場災難。

同樣的這樣一群人,當然有能力把清境變成鬧市,把喧囂的跨年活動搬到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山上,當然,也能把原本可以靜靜浮在水上的黃色小鴨變成聒噪的唐小鴨。

這個官能旺盛、幼稚過動、一刻不能將心靈沉澱下來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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