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考非採計國文不可的三個爛理由

新聞報導因應大學指考採計科目由現行最多6科減為最多5科，國內有十所大學醫學系停止採計指考國文成績。對於部份的人來說，反應大概就是「so?」；但是對於一些「重視國文」的人來說，這是罪大惡極的決定。

這些人想必是會提出一些很好的理由支持他們的主張，但同時不可避免地也提出了一些爛理由。為了讓討論輕鬆一些，一件該做的事情就是先把一些常見的爛理由挑出來。這樣討論就可以關注於那些值得探討的理由。

一、「中文不好其它學科也一定學不好」

這個理由其實需要非常強的經驗佐證才能被接受，但同時我們有一些理由抱持懷疑的態度。舉例來說，社會上的確存在許多中文不怎麼樣但是其他科目超強的人，任何就讀非醫學系的人只要問問身邊同學哪些科目比較強，哪些科目比較弱，就可以至少找到一些國文超弱其他科目超強的人。由於我們至少有一些理由抱持懷疑的態度，宣稱「中文不好其它學科也一定學不好」的人如果提不出嚴謹的經驗佐證，那麼我們沒理由接受這種理由。

當然，更重要地，就是假設這個理由真的成立，那麼反而更能支持「不採計國文」的決定。國內醫學系的競爭非常激烈，除非所採記得那些科目都可以拿到極高的分數，不然根本沒辦法擠進醫學系狹窄的門檻。「中文不好其它學科也一定學不好」等於「『中文好』是『其它學科好』的必要條件」，也等於「『其它學科好』是『中文好』的充分條件」。依照這的道理，有一群人其它科目都超強，我們自然可以推得他們中文也超強。既然他們中文超強，那麼我們自然也不需要擔心他們中文不好，更不要擔心會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因為他們中文不好而發生。

二、「中文不好會影響品德」

這個理由則是可以直接加以反駁。事實上我在其它地方已經做過類似的論述，而一個簡單的摘要是這樣：辛德勒、金恩博士、德雷莎修女等人的中文都不怎麼樣，但是有高尚的品德；因此中文程度好不是品德的必要條件。總統、行政院長、〈狼來了〉的作者都是飽讀詩書、中文程度極佳的人，但是「漠視民意趨向獨裁、動用國家暴力血腥鎮壓、企圖將鄉土文學入罪顯然都不是高超品德的展現」；因此中文程度好也不是品德的充分條件。

當然會有人說這是「例外」，宣稱整體來說中文好的人「通常」品德比較好。這種宣稱，同樣地也需要嚴謹的經驗佐證才能被接受。但是同樣的，我們也有理由抱持懷疑的態度：貪官污吏這麼多，許多都是高普考採計普通科目國文篩選出的菁英。這些人國文程度想必不差，但是品德似乎真的沒有比一般人高尚。如果硬要繼續宣稱這也是「例外」，那麼支持國文的人就得拿出「證據」，告訴我們什麼才是「通則」；而不是一直切割，高舉「例外」的萬用保護傘。

三、「中文不好會影響醫病溝通」

的確溝通很重要，但是溝通能力跟中文這個「考科」又有什麼關係呢？以下四題分別是103年指考國文的單選題與多選題的前兩題：

1.同一詞語在古今不同的語境中，有時意義會改變。下列各組「」內的詞語，意義沒有改變的選項是：

(A)君何淹留寄他方，賤妾「煢煢」守空房／他們母子二人，天天寡言少笑，相對「煢煢」
(B)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這群小人的「卑鄙」行徑，令人不齒
(C)古今「風流」，宋有子瞻，唐有太白，晉有東山，本無幾也／他只管「風流」快活，處處留情
(D)（劉）松為人作碑銘，以示思道。思道讀之，多所不解，於是「感激」，閉戶讀書／慈善團體運送救援物資到災區，讓災民「感激」萬分

2.下列「」中的字詞，符合前者作動詞用、後者作名詞用的選項是：

(A)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B)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C)（九江王）布稱疾不往，使「將」「將」數千人行
(D)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18.下列各組文句「」內的字，前後意義相同的選項是：

(A)春和「景」明，波瀾不驚／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
(B)「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
(C)其「數」則始乎誦經，終乎讀禮／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眾
(D)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左右以君「賤」之也，食以草具
(E)公閱「畢」，即解貂覆生，為掩戶／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

19.古人稱自己常用謙詞，稱對方則常用敬詞。下列文句中使用敬詞的選項是：

(A)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B)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C)先生不羞，乃有意欲為收責於薛乎
(D)若由此業，自致卿相，亦不願汝曹為之
(E)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

這四題加起來就佔了十分。十分足夠讓一個人從錄取醫學系變成無法錄取。但是仔細想想，這四題跟溝通能力到底有什麼關係？這四題根本就是日常語言中完全不會用到的國學冷門知識，就算一題都答不出來，也很難說會妨礙日常溝通。

當然或許會有人說，國學冷門知識的確跟日常語言溝通有嚴謹的關聯。但是我們實在是有理由對於這種宣稱抱持懷疑的態度：學會這麼多日常語言根本用不到的東西，到底跟平易近人地使用日常語言有什麼關係？因此做這種宣稱的人就必須提出嚴謹的經驗佐證才能給我們理由去相信他們的說法。

另外，或許會有人說，中文這個學科本身真的真的可以提升溝通能力，只是現行的考試不理想，考不出來而已；只要徹底改革考試，就可以篩選出我們需要的能力了。對於這種說法，一方面對此也是可以抱持懷疑的態度，但是另一方面來說，現在就是在討論要不要採計這個科目作為考試篩選的依據。吹噓一個不存在的理想，是無法為一個現行有瑕疵的制度辯護。

小結

我相信國文的支持者一定可以提出一些很好的理由，支持為什麼醫學系非採計指考國文不可。我在這邊只是先指出三個爛理由，以便讓討論不至於因為充斥爛理由而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