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邊緣】中國人的玻璃心

《聶隱娘》日前在坎城影展全球首映，坎城影展官方在首映紅毯攝影單上將女主角舒淇國籍標示為「中國」，官方發現錯誤後，隨即以手寫更正為「台灣」；沒想到媒體報導卻變成舒淇發現錯誤，因而要求官方改為「台灣」，還主動向媒體介紹「我來自台灣」。這則舒淇要求官方更正的新聞報導傳出後，中國網友口出穢言大罵舒淇是「台獨狗」，中國網友也特地翻出舒淇的陳年舊事痛斥她。另一方面，台灣網友看到台灣媒體報導後，則是網路上自製懶人圖聲援與盛讚舒淇。

只是，習慣稱呼中國為「內地」的演藝圈似乎不想得罪中國，舒淇經紀人管小姐特別在微博PO文，澄清舒淇根本沒有對外強調國籍。對於媒體報導，經紀人則是表示回香港後一定要對自由時報提告；經紀人也說，舒淇又沒得罪自由時報，娛樂報導不是這樣做。只不過，自由時報也有話說，自由時報澄清他們是引述《聯合報》報導，當天許多媒體也引用，後來查證後也更正報導。自由時報認為舒淇經紀公司的提告聲明僅針對該報而來。

無獨有偶，最近俄羅斯Art. Lebedev Studio推出頗受歡迎的「I Was Here Scratch-Off World Map」（我在這裡-刮開世界地圖），不過卻引來中國網友的不滿，因為「中國」和「台灣」顏色竟然不同。而且，中國網友也呼籲在海外的中國留學生，必須向外國人捍衛中國領有台灣主權。中國網友在網路上對於台灣議題的強烈反映並不是新鮮事，最近的坎城影展事件與俄羅斯刮刮地圖事件，只是再次證明中國人脆弱的民族主義心靈。

台灣議題原本就容易觸動到中國人脆弱的民族主義心靈，這幾年來，香港與中國的緊張關係，也影響中國民族主義者的情緒。2014年，香港親中派爭取修訂《種族歧視條例》中保障新移民不受歧視。強調若香港人稱呼中國人為蝗蟲、大陸喱、支那人就是觸犯「種族中傷」和「種族騷擾」的刑事罪行，就連字義上稱讚中國人為「強國人」的字眼，也是傷害中國人民感情，必須負刑責。

隨著中國經濟力提升與軍事的強化，中國人自豪感越來越強，民族主義也越來越強烈。但強烈的民族主義伴隨而來的卻是脆弱容易受傷的心靈；因此，「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就成為中國官方對於任何違反中國民族主義，例如國際支持台灣、外國批評中國民主與人權等等議題時最慣用的詞彙。也正是如此，原本就是實質獨立在中國之外的台灣，以及爭取民主與自由的香港，就成為「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主要議題。

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UCSD）的中國問題專家謝淑麗（Susan L. Shirk）曾經出版《脆弱的強權：在中國崛起的背後》（China─Fragile Superpower: How China's Internal Politics Could Derail It's Peaceful Rise）一書，具體觸及中國脆弱的心靈。謝淑麗在書中提到，數千年來，台灣都不是中國的固有疆域，直到17世紀台灣、西藏與新疆才被清朝收入版圖。毛澤東在年代，親口對美國記者斯諾（Edgar Snow）表示，等到共產黨打敗日本之後會支持台灣獨立。

《脆弱的強權》也談到，中國教科書把近代台灣和中國的歷史當成積弱不振而飽受欺凌的前車之鑑，中共也從1990年代開始在國際舞台上以中國國家尊嚴捍衛者自居。在媒體宣傳上，中國以市場為導向的傳媒常以台灣為題操弄大眾情緒。中國記對此者解釋：「報導台灣，就有市場」；但是，中國對於任何與台灣有關的議題，通常會誇大與渲染。

顯然，中國人的民族主義玻璃心從1990年代開始，隨著經濟的發展而愈加脆弱。中國人民族主義的脆弱，最近就連中華民國國旗都無法容忍；中國青年樊振義在5月4日國共論壇期間穿著印有青年白日滿地紅圖案的衣服，在中共革命聖地寶塔山上舉起青天白日旗並且拍照上傳微博，結果卻被公安帶走下落不明。

中國民族主義的心靈不止脆弱，而且非常矛盾；例如，明明中國資本主義非常嚴重，卻鴕鳥到自稱這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許多海外中國留學生時常在網路上高唱民族主義、中國崛起、中國強大，在網路上駁斥任何支持台灣與香港民主的聲音，痛斥美國、日本與西方世界；然而，移民到這些被中國人痛斥的國家，卻也是這些中國留學生的最大心願。

近代建構中華民族理論的推手梁啟超，在〈少年中國說〉強調「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弱則國弱；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然而，肩負強悍中國民族主義使命的青年網友卻有著極為脆弱與矛盾的心靈，少年中國人的玻璃心，看來實在難以讓中國雄於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