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與世界】 哈瓦那・台南・拉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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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的古巴哈瓦那、台灣文化首都的府城台南、北非摩洛哥的拉巴特,這三座位居地球三個不同大陸的城市有什麼共同的特色?

它們都是很老、很舊的城市。

我的旅行足跡,特別喜歡慢行、踩踏、感受古老城市那徐緩卻強而有力的脈動,因為古老的城市總有說不完的動人故事,更有樸實懷舊風情綿延而出的深層人文價值。

大文豪海明威最愛的哈瓦那舊城區,洋溢西班牙殖民風格,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以四大廣場環繞而成的行人徒步區,是古巴文化的心臟。

早年哈瓦那港是加勒比海貨運人員吞吐出入口,達官貴族與富賈士紳群聚,一棟棟豪宅官邸也應運而生。三、四百年前港都繁華如過往雲煙,夜夜笙歌似流水年華。昔日官邸如今成為餐館和博物館,建築外觀隨著歲月流逝粗獷而破舊,卻也好似訴說著歷史真實記憶,誘使著人們深入體驗。西班牙殖民時期自非洲大陸進口廉價黑奴勞工,這段長達373年的悲慘奴隸制度為古巴歷史注入非洲大陸的文化精華。隨後美國帝國主義的進入引發卡斯楚古巴大革命的歷史,更為哈瓦那增添史詩般的文明要素。

舊城區格子式的街道,披著大膽色彩亮麗的門窗,孩子們樓上樓下嬉笑歡呼,斑駁的牆壁、褪色的歲月,伴奏迴盪巷弄之間的無邪童音,這正是老城區能夠讓人怦然心動、流連忘返的迷人之處。

在遙遠太平洋彼岸這端,300多年前荷蘭人在台南的安平留下台灣城市發展最早的輪廓模樣,熱蘭遮城(現今的安平古堡)的興建,讓台灣這座美麗的福爾摩莎與世界文有了第一類接觸。明鄭、清代、日治的殖民遺跡積累,為現今的安平舊城區奠下歷史的可貴建築資產。儘管許多珍貴遺產已經毀損,人們只能從殘留的圖像與記憶去拼湊歷史的原貌,但我深信安平老街早已具備世界遺產中心的條件。

早期移民看天吃飯、 靠海為生、生活困苦,使得安平舊城區除了祈求平安的廟宇林立,就是富涵草根市井小民生活建築特色的蜿蜒巷弄與符合人性親近尺度的街道。小巷中隨處可見刻意設計的低矮圍牆和門窗,隔絕大型車輛的打擾,縮短人與人的距離,讓人際互動與相信更為熱絡密切。屬於安平獨有、各式各樣的劍獅,有的直接雕刻於門楣,有的立於照壁或屋頂,有的則是以瓷燒或木刻之方式做成獨立的形式,再懸之於門楣,作為祈福避邪的守護神。

地理上屬於非洲大陸,卻與歐洲僅僅一海之隔的摩洛哥,其實更深受歐洲文明的浸潤。位居北方出海口的首都拉巴特,自古即是兵家必爭之地,先後有腓尼基人、羅馬人、蘇丹人進駐。16世紀當信奉回教的西班牙人敗於基督教徒之手,揮別西班牙的安達魯西亞,向南遷徙逃難來到拉巴特,就在舊城區最北端建立了一座藍色的神祕城鎮叫作「奧黛亞城砦」。

走進這座城堡,我彷彿掉進一片藍白影像重疊的奇幻夢境。飄洋過海而來的先民,透著海風,呼吸著對故鄉的思念。大西洋的碧藍大海,是孤寂沈默時,心靈的堅強撫慰。巷弄不經意出現的回教老婦女,低著額頭,頭巾隨著微風飄起,踏著熟悉的巷道步伐,縱然看似崎嶇,每一步卻都踩得惜福安定。昔日的難民身影早已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對一波波遊客的淡然處之,彷彿他們企求的不再是漂流不定的生活,而只是穩定平淡的依靠。

我從城砦大門眺望遠方的新城區,腦海裡不覺浮現哈瓦那和安平舊城的重疊影像。這三座老城市的演變如出一轍,都是逐步被外來殖民文化侵入洗滌,卻是不減原始在地文明的堅定忠貞,反而在無形之中接納多元的文明洗禮與融合,成就如此舊人文之外的新文明。

我迷失在拉巴特藍色的綺麗幻境,聆聽著哈瓦那動人心玄的邦戈鼓聲,耳畔再傳來思念的安平追想曲。城市的老舊,會讓人索性自我放逐,跟著海風的聲音前行,享受迷失的快意。

歷史好似對旅人召喚,文明毫不靦靦的展現。我心已狂亂,沈迷一瞬間。

作者